第二一六章节：青荷的来路2

　　青荷先给老人装了满满一碗，再给自己装了小半碗。

　　老人偷偷望了望自己面前的饭碗和孩子面前的饭碗，鼻子一酸，浑浊的眼睛开始泛红，哽咽道：“青荷啊！爷爷这两年身体是越来越差了！算不准哪天两眼一闭就……咳咳咳……爷爷舍不得走啊！……咳咳……若爷爷走了！你要如何在朱仙镇立足？”

　　虽然女孩年纪不大，但生离死别的痛，她比谁都清楚。

　　从小到大从不流泪的坚强孩子，万分无助地扑到老人身边，紧紧地搂住了他，泪如泉涌：“爷爷！您要好起来！不要离开青荷！不要！”

　　老人涕泪纵横，抖索着伸出苍老的手摸了摸孩子脑袋，替孩子擦去满脸泪水。

　　“青荷别哭！爷爷一直知道，咳咳！你是个坚强的孩子！有些事情爷爷一直想和你说……咳咳咳……若哪天爷爷走了……你要想办法出去寻找你的亲生父母！爷爷始终相信他们当年不是有意要弃你于不顾！……咳咳咳……他们一定是有难言之隐的！说不定他们也正在到处寻找你呢！”

　　老人用汗巾掩着嘴断断续续地说完，又是一连串的剧咳！

　　咳完又艰难地说道：“青荷！你装衣裳的那只小木箱！……咳咳咳……箱底有个夹层！那里面有爷爷这些年来给你积攒的一点路费！……咳咳咳……爷爷走后，你一定要……要去找他们！这是爷爷的心愿！咳咳……”

　　青荷紧咬嘴唇，她伸出稚嫩的小手，抹了抹老人饱经沧桑的脸，把挂在上面的泪珠擦掉。

　　她告诉自己不要哭，要坚强起来，不能让爷爷担心。

　　爷爷的病一定比自己想像的要严重得多，此刻对她来说，只期盼着爷爷能快点好起来，其它的都不重要！

　　老人语重心长地道：“青荷青荷！你就答应爷爷吧！咳咳!爷爷也好放心啊……”

　　青荷只好点了点头，她怕爷爷担心，敷衍而已，寻找父母？那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情，目前最重要的，是怎么才能把爷爷的病治好。

　　吃过早饭后青荷把爷爷扶到床上休息，她决定要用夹层里爷爷积攒下来的钱，去镇上请大夫。

　　还没走出院门，就习惯性地轻轻拍了拍衣裳口袋，顿时大惊，口袋里空空如也。她急忙将全身上下翻了一遍、也没有，又将屋里屋外都找了一遍、还是没看到。

　　小白走了？

　　青荷悲伤地蹲在地上掩面而泣，爷爷病重，生死攸关，小白！难道你也已经弃我而去了吗？

　　这一天，青荷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打起精神照顾生病的爷爷。

　　直到傍晚时分，青荷正准备刷锅做饭，一眼便瞥见土墙上溜过来一抹白色。

　　“小白？”

　　青荷面露欣喜，赶紧朝土墙靠了过去，那一抹白色哧溜一声就窜到了青荷肩头，又沿着手臂滑到了她手中。青荷赶紧双手捧住。

　　看着小白好几处伤口还在渗血，青荷眼中满是心痛。

　　她一边处理小白的伤口一边担心地问道。

　　“小白！你今天去哪里了？担心死我了！怎么弄得遍体鳞伤的？咦！嘴里叼着什么？”

　　小白脑袋轻摆，嘴里竟然叼了一株奇异的药草，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奇香。

　　青荷眼底闪过惊异，别的地方她不敢说，但是朱仙镇附近大大小小的山峰上生长的各式各样的药草哪样是她不认识的？然而这株药草却是青荷从未见到过的！

　　“小白？难道你今天听懂了我和爷爷的谈话，特意去山上找药了？”

　　小白竖起来的小脑袋向前晃了两下。

　　青荷那双满含期盼的秋水长眸又凑了过来！

　　“这株药草能治好爷爷的病？”

　　小白又赶紧往前晃了晃。

　　青荷黯淡的大眼睛开始闪现出惊喜的光芒。

　　“小白，真的吗？那爷爷有救了！！”

　　青荷青荷从小白嘴里拿过药草，轻轻摸了摸小白的脑袋！柔声道：“小白……谢谢你！”

　　老人喝下那株药草煎制的汤药之后，竟然奇迹般地痊愈了！！

　　小镇中央有一颗几个人拉手都环抱不过来的老榕树，树枝上悬挂着好几个简易秋千，树下摆放着几张石桌石凳。镇上的孩子们都爱在这里玩，荡秋千、捉迷藏、追追赶赶打打闹闹，玩得不亦乐呼。

　　树下石桌旁有两位年纪稍大点的女孩坐在那里休息，其中一个穿一身花布衣衫。

　　另一个女孩对花布衣道：“来娣，这么久了，那条小白蛇你妹妹还没有丢么？”

　　原本一脸开心的青花脸色瞬间暗沉下来，有些气愤地道：“那天我当着爷爷的面，叫青荷哪怕不打死那条蛇，也要将它丢进山里头去，有谁家里会豢养蛇这种东西的？可爷爷竟说那条小白蛇是他和青荷在玉珑山上采药时，无意之中救下的，当时小白蛇受了重伤，嘴角流血躺在崖壁上一动不动，于是就带回家来医治，还千叮万嘱叫我不要伤害那条小白蛇！说它温顺得很，是通人性的！”

　　女孩皱眉道：“你爷爷也是善良过了头，蛇会通人性吗？只会咬人吧！```想想都脊背发麻！你就不会把它找出来，私下里打死它？”

　　青花撇撇嘴懊恼道：“别提了，那条小白蛇狡猾得很！好多次我分明看到它躲在青荷衣兜里，可是到了晚上，我翻遍了整个屋子，竟然都找不到它！！然而第二天的时候又看到青荷兴高采列地怀揣着它进进出出，最奇怪的是，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无意之中看到了那条小白蛇的长相！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在它的头顶上，居然长着一对小小的犄角！！！”

　　小女孩疑惑地看着青花：“蛇怎么可能长角？我看你是眼花了吧！”

　　青花见她不信，信誓旦旦的道：“我发誓！那条小白蛇的额头上，真的长了两只小小的角！！”

　　。

　　小女孩权当听了个笑话，噗嗤笑出了声：“嘻嘻~~~青花！我只知道牛长角羊长角，蛇怎么可能长角？别乱说了，走，玩儿去！”

　　女孩嘻笑着站起来跑开了。

　　青花鼓着腮帮一脸不悦！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远远地女孩的嘻笑变成了嘲笑：“青花，你骗谁呢？蛇长角?谁信谁是傻瓜！！”

　　青花闷闷不乐地冲地上一脚，把地上的几颗小石子踹得飞出去老远！冲女孩嚷道：“我没有撒谎！！哪天我非把那条狡猾的小白蛇抓来，给你看看我究竟有没有说慌！”

　　话说在朱仙镇西边小土路的上方，有一口神奇的泉井。

　　一块凸起的大石板像只手掌一样伸出来，遮住下面四四方方一口清泉。

　　这口井无论旱涝都不涸不溢，一年四季都是那个水位，泉水澄澈又清凉甘甜。

　　别看这口泉井不大，据说深不见底。

　　以前镇里有几个无聊的少年，用竹竿接起来往井里探，据说十几根竹子都没能探到底！！

　　传说这口泉眼，还会在镇民们填不饱肚子的时候往外冒鱼！当然也不知道真假，谁也没有见识过！毕竟朱仙镇虽然不算富裕，但吃饱穿暖还是不成问题的。

　　每天早晨，宋夕烟都要从这口井里提水，把自家水缸打满为止！

　　这天清晨，青荷像往常一样提着木桶，沿着土路一路往东，去往井口边打水。

　　走到泉井下方，竟看到从不早起的青花，岔开双脚、双手掐腰地横在土路中间怒视着她。

　　见青荷过来，恶狠狠地道：“扫把星，把你藏的那条小白蛇交出来！”

　　青荷见状吓了一跳，搂住口袋紧张地摇了摇头。

　　“麻溜地自己掏出来！别让我动粗的！”

　　青花说着就气势汹汹朝她大步走了过来。

　　青荷捂着口袋转身要跑。

　　被青花从身后一个猛扑按倒在地。

　　青花年长几岁，力气也大，几下功夫就把青荷全身上下翻了个遍，一身破衣裳被扒拉成了布条子。

　　可是任凭她摸遍了青荷全身上下，愣是没摸到那条小白蛇。

　　青花犹不死心，骑在青荷身上，左右开弓，“啪啪啪啪”就给她几个大耳刮子，边打边破口大骂：“你这个死扫把星！把那条蛇藏哪了？给我拿出来！”

　　青荷捂着被打红了的脸颊，紧咬牙关倔强道：“它不是蛇，是我朋友，我不会出卖朋友的，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给你！”

　　青花听了更来气了！揪起青荷的头发一把将她从地上提起来就往井口拖！

　　“嘴硬是吧？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从小缺吃少喝的小女孩，瘦骨嶙峋，没有几斤几两重，只能双手护住头发，踉踉跄跄地被青花拖到了井口边。

　　青花把青荷摁倒在井边，面目狰狞道：“小白蛇在哪里？说！”

　　“我不知道，说不定刚才它就已经从我口袋里逃走了！”

　　“逃走？你当我眼瞎啊！从头到尾我都没看到它的影子！一定还在你身上，自己拿出来，否则今天我就把你从这井里推进去！”

　　说着用手使劲在青荷身上揪了几把，痛得小女孩泪花闪闪，可她仍是不松口：“我不知道它在哪，就是知道，我也不会给你！”

　　青花面露凶光，咬牙切齿道：“好！不说是吧！好！你这个克死我爹娘的扫把星，今天就当替我父母报了这个仇了！”

　　青花失去了理智，旧仇新怨，在她眼里青荷早已不是什么妹妹而是她的仇人！是害死她爹娘的仇人！

　　她死死拽住青荷的头发，用尽全身力气往下压。

　　眼看着青荷的脸浸到了水里，脑袋浸到了水里，瘦弱的小女孩无力支撑，“扑通”一声倒栽进了井中！

　　一双脚在水面上胡乱扑腾了几下，缓缓沉了下去，片刻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青花坐在井边，看着水面渐渐归于宁静，心口开始狂跳不止！

　　她望着井口有些惊慌：“我！我杀了她?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她拿出那条蛇看一看究竟有没有长角，证明我并没有撒谎！”

　　青花在井边呆坐了好一会儿，又把头浸到井里往下瞄，井下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到，她确定青荷铁定已经沉下去了，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抬起头来四处张望，见周围没有人，青花松了一口气。

　　没有任何人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切，还不是自己说什么便是什么？她轻抚着胸口狠狠地道：“我就和爷爷说是你不小心失足掉进井里的！死无对证，谁能怪我？反正你是个人人厌弃的扫把星，死了倒好！”

　　青花从井口下去之后也没敢回家，沿着土路径直去了镇里大榕树下，找伙伴们玩去了！

　　她在镇子里瞎转悠了一天，直到天快黑透了，才捧着饿得咕咕直叫的肚子，就着朦朦胧胧的月光顺着土路摸回了家，轻手轻脚地拉开院门。

　　往院里走了几步，就看到土屋门口，弯腰驼背一个黑影，扯着沧桑的嗓门一声怒吼：“你给我过来！”

　　青花战战兢兢地靠过去，还没凑到跟前，暴雨一般的棍棒就狠狠地落在了头上身上，痛得她一阵鬼哭狼嚎！

　　老人边抽打边怒骂：“她是你妹妹！怎么这样狠心？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就要了她的命！……”

　　青花心里咯噔一下！脑袋嗡地就炸开了！

　　差点要了她的命？青荷青荷没死吗？

　　来不及多想，青花头上身上又挨了狠狠几棒。

　　青花痛得哭爹喊娘：“爷爷！我不是您的亲孙女吗？爹娘狠心抛下我走了，而您却宁愿相信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也不相信您的亲孙女？不是我推她进去的，是她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

　　老人颓然跌坐在地，声音哽咽道：“若不是狗蛋把她从井里拉出来，说不定就已经……哎！虽然烟儿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但你的心性爷爷会看不透吗？来娣啊！自打你爹娘去逝以后，你看烟儿的眼神就充满了恨意！人各有命啊，你爹娘命薄，怎么能怪烟儿呢？今天的事不要再有下次，要是再让爷爷看到你做出这般违背良心的事，别怪爷爷下手无情！”

　　青花青花揉搓着满头包，悻悻地瞪了一眼地上的老人，心里对老人的言行十分不满，认为他偏爱青荷，鼓着腮膀子狠狠一甩身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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