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四：秀女宋夕烟4

　　夏天来了，天气逐渐变得炎热，这两天宋兮妍用卖鱼的钱买了几匹布，准备按自己的喜好缝制衣裳……

　　无袖长裙？超短裙？或者还可以做几条裤子！

　　想法可大胆了，反正也没人管，乐得自由自在。

　　她甚至还盘算着等将来有了钱，要走出柳溪镇。

　　用现代的话说便是旅游，看看古代的大好河山，逛一逛张熠言口中的落羽城，要是能去京城看看那最好了……古代哎？皇宫哎？谁能不好奇？若是有幸能看到皇帝长什么样……哇咔咔！！有没有这种可能啊？

　　呃呃，宋兮妍的计划里似乎没有了回现代的打算？

　　“回去?莫说不知道回去的方法，就是能回去姐也要先搜刮一些值钱的物件带回去嘛，嘻嘻”

　　哪是这个原因啊，随遇而安，内心深处分明是适应这样的生活了。

　　大水之后，镇子中央的老槐树下很是冷清了一段时日。

　　妇人们要侍候家里男人吃好喝好，工钱是高，可修房搬砖是力气活，营养得跟上。

　　而汉子们累了一天回家，连媳妇都抱不动了，哪有力气干别的……

　　直到最近树下才又开始热闹起来。

　　霞光还未从西边隐去，槐树下就聚集了好些镇民。

　　汉子们围成一圏斗蛐蛐。妇人们纳鞋底、看娃娃，家长里短、嘻笑怒骂。

　　孩子们追赶打闹，无忧无虑。

　　树下石桌旁围坐着三位男子，对周围的吵闹喧哗全然不顾，悠然自得地喝茶聊天。

　　热气氤氲，清香弥漫，茶盘里那把紫砂茶壶把摸得油光滑亮。

　　其中一位穿着举止显贵气的瘦高男子呷了一口茶，咂巴咂巴嘴，缓缓开口：“今年这场大水，我家的田产冲毁了不少，好在如今禾苗长势不错，好歹能挽回些损失……”

　　说话这位是柳员外，宋姗姗的家公。

　　“谁说不是呢？”他对面穿黑绸衫的矮胖男子接过话茬，“临河的田地估计都毁了！泥土被大浪卷了个精光，填满了河沙无法复原了。”

　　矮胖男子是北街的李员外。

　　李员外停顿了一下好奇发问：“这位龙管家的主子，可有什么来头？”

　　“管他什么来头，反正是个做好事不留姓名的大好人”另外一位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忙不迭插话：“据说这位龙老爷前后花费了好几万两银子，前所未有哟！”

　　络腮胡是镇里玉龙镖局的总镖头，姓王，功夫深不可测。

　　柳员外撇撇嘴：“估计那位不曾现身的龙老爷不是痴便是傻！给穷人修宅子？当自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哪个领他的情。”

　　要说柳溪镇，地位最高最富有的，当数东街的柳家与西街的赵家。

　　整条东街的铺面与柳东村的所有田地都归柳员外所有，茶庄客栈开到了落羽城里，很有钱。

　　而这位柳员外素来清高，瞧不起周边村庄里那些个佃农贫户，如今连穷得叮当响的下等人都住上青砖黛瓦的宅院了，差距在哪？优越感在哪？穷人哪配？

　　另两人明显没察觉出柳员外的郁闷所在，仍在那里高谈阔论。

　　“你们去看过没有？西山脚宋老爹家至张二家那一大片田地，被一位外地客商花高价买下来了，据说要在那里盖一座大宅院，这两天正热火朝天挖地基呢！”王镖头中气十足、嗓门又粗，说得津津有味：“今年这钱好赚啊，这边厢才结完帐，那边厢又需要大量劳动力，工钱开得老高，咱柳溪镇，简直因祸得福了”

　　提到这件事，王员外有些纳闷：“买地的这位外地客商会不会便是龙老爷？咱们柳溪镇也算偏僻，按道理不会这么接二连三涌来有钱人吧？”

　　“不是龙老爷！”吃王镖头这碗饭的，最爱管这种闲事，“虽然主人还未露面，但管事的姓顾不姓龙，想必不是一家！”

　　“大户人家有两个管事也属正常啊！”王员外仍是不信。

　　“嗨，这般痴傻之人还能呼拉拉冒出两个来？”柳员外插嘴，满脸鄙夷。说起这个看似比自己有钱的外地人，柳员外嫉妒又不甘，尤其像姓龙的这种不把钱当钱的人，柳员外更是打心眼里瞧不起。

　　“若是没有龙老爷那样的痴傻之人，今年光柳西村就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王镖头是穷苦出生，一心替灾民们高兴，见柳员外如此尖酸刻薄，忍不住反唇相讥：“柳员外，你儿媳妇便是西山脚宋老爹的大孙女吧？这娘家遭了灾你们帮衬了多少？好像宋家那损毁的院落……也是龙管事出的钱重新修盖的吧？”

　　王镖头几句话呛得柳员外面红耳赤，若不是小儿子被宋姗姗的美貌所惑，死活要娶回家去，他哪里会摊上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穷酸亲戚？落下这样一桩丢人现眼的话柄？

　　柳员外心里那个怒啊！恨不得马上冲回家甩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两耳光。

　　好半晌才强压下那股怒火，没好气地说道：“我儿媳早已与那宋家一刀两断了，有那样一个扫把星妹妹哪里还敢往来？”

　　见两人杠上了，坐在一旁的李员外赶紧打圆场：“来来来，喝茶喝茶，今年的新茶不错，醇厚甘爽、回味悠长，委实不错！”

　　“那是当然！”柳员外端起茶杯凑到嘴边满脸不屑：“茶是好茶，就怕那些个莽夫粗人不懂得品！”

　　听了柳员外的嘲讽，王镖头拍桌而起，愤而转身离去。

　　“呸！小小一个镖头，若不是老子经常照顾他生意，就凭他？也能在柳溪镇混得一口饭吃？不知好歹的东西！”

　　柳员外冲那个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满脸忿恨。

　　好似王镖头吃他家的喝他家的，胳膊肘子还要往外拐，气得他牙痒痒。

　　“理他做甚？”李员外出言宽慰，“跟这种没读过书的糙汉有什么好计较的？”

　　“若不是看他功夫了得，老子才懒得搭理他！”柳员外嗤之以鼻。

　　※※※

　　“长得再漂亮又有何用？不会下蛋的母鸡！”

　　在外面受了一肚子气，柳员外一回到家中，就板着脸冲院里喝茶的宋姗姗发火：“嫁到柳家三年了，蛋都下不出一个，枫儿啊，你若再不纳妾，为父只能为你做主休妻了！”

　　宋姗姗脸色一变，低下了头，不敢反驳。

　　“爹！”坐在宋姗姗身边的瘦高男子，听了他爹的怒骂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站起了身，把柳员外扶到桌旁坐下，捶肩捏背满脸喜悦，“爹，我和姗姗正等您回来，把这个喜讯告诉您呢！姗姗有身孕了！”

　　“什么？姗姗有喜了？”

　　坐在一旁的柳夫人喜出望外，肥胖的身子忽然轻快无比，蹭一下就从桌旁站了起来。

　　三年了，私下里不知道费了多少唇舌劝柳春枫纳妾，可儿子就是不肯，也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专情。

　　这下听说宋姗姗有了身孕，柳夫人自然欣喜万分。

　　要知道二房夫人所生的柳家大儿子，都生三个了，好在回回生的都是女娃，这回若是姗姗生个带把的，那往后柳家的财产才能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中啊！

　　“有了吗？”本想借题发挥撺掇儿子休妻的柳员外有些意外。

　　宋姗姗连忙从桌旁起身，向公公婆婆行礼，脸上满是掩藏不住的欣喜：“刚才东街的王大夫来把过脉，两月有余了！”

　　“那便好！那便好！赶紧过来坐着”

　　柳夫人冲宋姗姗直招手，笑容满面，示意她坐下。

　　大儿媳硬是没生出孙子来，这下二儿媳有了，柳员外自然巴望着能添个带把的传宗接代，脸色也就柔和起来。

　　“好好养着，给柳家添个大胖小子……”柳员外说着站起身往西院去了，茶也没喝。

　　望着柳员外的背影，柳夫人脸色阴沉，一脸妒意。

　　老爷这几年专宠西院的二房，说来也怪自家儿媳不争气，三年了肚子都没有动静。那西院的大儿媳五年抱仨，虽说都是女娃，可孩子的欢声笑语吸引了老爷所有的目光，自然而然也就日日在西院逗留。

　　得宠的二房王氏也越发没大没小起来，对她冷言冷语瞪鼻子上眼，也是受够她的气了。如今自家儿媳终于有了动静，若是生个带把的，那就扬眉吐气了。

　　“姗姗啊，这害喜严重不？喜酸还是喜辣？娘明天亲自去东山的寺庙给你求剂妙药回来，保准你生个大胖小子！”

　　柳夫人笑意盈盈，乐得合不拢嘴。

　　“喜酸，酸儿辣女！娘，姗姗一定会为您添个大胖孙子的！”

　　柳春枫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喜滋滋的插话。

　　宋姗姗笑得格外得意，想当年她可是使尽了手段才嫁进柳府，这些年又软硬兼施阻止了自家男人纳妾，无论如何也要一举得男，想方设法在这个家里站稳脚跟。那种吃糠咽菜的穷苦日子她打死也不想再过了。

　　一片郁郁葱葱的豆角地，牵藤引蔓，浓密的绿叶下露出参差不齐的豆角，饱满水灵，青翠欲滴。

　　宋兮妍提着篮子钻进菜地，望着亲手种下的蔬菜开花结果长势喜人，成就感油然而生。

　　来这里两个多月了，如今的她不但采药打鱼是能手，就连养鸡种菜也在行，上回赶集她还想买只小狗或者小猫回家作伴，可蹲在街边挑选的时候，小四在口袋里又蹦又跳，疯了一般顶她的腰，只好放弃了。

　　臭小四，生怕她有了别的宠物就不爱它了？急成那个样子。

　　“宋兮妍……宋兮妍……”

　　下方土路上有人叫她，一听就知道是张熠言。

　　嗓门很轻，故意压低音量，拉长声调。

　　宋兮妍轻轻撩起白纱一角，露出美轮美奂半张脸来，循着声音从绿叶间隙望出去，菜地下方的士路上，张熠言笑眯眯地仰头张望。

　　宋兮妍翻了个小白眼放下白纱，不敢理他，回过头继续摘她的豆角。

　　昨天张婶把她堵在院子里，对她劈头盖脸好一顿臭骂，就差冲进去甩她耳光了，还扬言再敢招惹她儿子便要放火烧了她家院子……

　　虽然也希望在这里能有个朋友，但宋兮妍还是不得不对少年避而远之。

　　见宋兮妍不搭理自己，张熠言四处张望了一番，没有找到上去的路，灵机一动揪着灌木杂草开始往上攀爬。

　　“张熠言，你想干嘛？有什么事在下面说！”

　　宋兮妍一看急了，赶紧从菜地里钻出来，要知道这高度足有一、两丈，要是不小心摔下去他娘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张熠言充耳不闻，像只四脚蛇一样七手八脚爬上去一半了。

　　宋兮妍赶紧趴倒在地，伸手下去想拉他。

　　张熠言仰望的目光穿过白纱，朦朦胧胧看到了少女的面容，他的心瞬间被宋兮妍的美貌深深震撼住了，一时间停止了爬动，手一滑差点掉下去！

　　“哎呀！”宋兮妍吓得惊叫出声，大声喊道：“快，赶紧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张熠言喘着粗气拒绝：“就你那点力气……小心我把你扯下去！一起摔个狗啃泥！就这也能难倒我？我张熠言别的本事没有，要说爬树掏鸟窝，谁能比得过？”

　　“好吧好吧！别说话，抓牢点！掉下去我可负不起责任！”

　　……

　　张熠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来了，他跌坐在宋兮妍身边，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来的汗，气喘吁吁地道：“光顾着捞鱼抓泥鳅了……看来得多去掏掏鸟窝才是！还是那个锻炼人！”

　　……

　　宋夕烟无语！透过白纱看着粘了一身草籽的少年，忍住笑意道：“张熠言，有什么话快点说，被人看到了不好！”

　　张熠言从身旁扯下一根狗尾巴草咬在嘴里，一改刚才的豪气，吞吞吐吐起来：“我……我忘了……”

　　“忘了？忘了赶紧走，被你娘看到了非揍扁我不可！”

　　宋兮妍有些郁闷地从旁边草丛里摘下一朵紫色的小野花拿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转动。

　　自从一个多月前自己走投无路收了他的干粮和碎银之后，这个邻居少年有事没事便往自已身边凑，粘人得很。

　　张熠言坐着没动，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睮睮瞄了瞄宋兮妍，眼眸里竟闪过一抹羞涩，低下头嚅嗫着：“宋兮妍，我刚才看了一眼你的脸，你可比这朵花……长得好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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