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到了夜晚，落月楼又点起了红灯笼。虽是年节，但这落月楼的客人仍是络绎不绝。

        今夜，是顾暄妍她们的初次登台演出。丙级倡伶们的群舞是第一个节目，待老鸨宣布演出开始后，姑娘们便走上了台。

        按照落月楼的规矩，倡伶们在舞台上的站位都是根据他们评级时的名次安排的。

        因为在转正考核时，顾暄妍排在了末位，所以此次演出，顾暄妍也是被安排站在了舞台右侧的角落，而她的左手边是桂儿，前面是彩云和彩香两姐妹。

        乐声起，姑娘们开始翩翩起舞。她们脸上带着青色面纱，身着绿色罗裙，在这装点五彩斑斓的舞台上飞舞着，仿若飞舞在花群中的仙子。

        台下宾客们饮酒作乐，若是看中了哪个姑娘的表演，便会向身边侍女小厮询问台上姑娘的姓名，然后默默记下，以后再去单独点演。

        这群舞对于顾暄妍来说难度并不是很高，但是她所在的位置让她在这群舞中并不能很突出。

        而且，从舞蹈开始时，她便发现前面彩云彩香两姐妹总是有意无意的在遮挡着她的身影。

        “得想办法，让宾客们能看到我”顾暄妍想道。

        这时，她发现身边舞着的桂儿离她越来越近。

        “她这是想要做什么？”顾暄妍疑惑着。

        突然，在她转身时，却觉得脚下被绊了一下，而她的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摔倒在了舞台上。

        这时，前面的彩云彩香两姐妹却散开了身，让摔倒的暄妍暴露在了宾客的眼中。

        台下宾客哗然，而后便是切切私语。

        顾暄妍脑中一片空白，转头却见身边仍在舞着的桂儿眼中露出来得逞的笑容。

        此时，舞蹈已达尾声，顾暄妍慌忙起身，和倡伶们一起行了礼，便和凑过来的夏荷一起走下了舞台。

        二楼的雅座上，白渺云唤来了侍女，问道：“刚刚摔倒那个倡伶，是叫什么名字？”

        “回白公子，那是新转正的丙级倡伶，顾暄妍，暄妍姑娘”

        “那就是太傅之女，顾暄妍啊”白渺云心里想着，手中又摇起了他那把白玉骨扇。

        下了舞台后，顾暄妍一言不发的走回了房间，低着头坐在床上。

        “不要难过了”夏荷坐在她的身边，轻抚着她的背。

        “我没有难过”顾暄妍抬头，眼中未见难过之情“是我太大意了，从桂儿靠近我时我就该想到她是想绊我，我疏忽了”。

        “这楼中向来不乏险恶之人，只是不知道暄妍哪里得罪他们了，为何他们总要处处给你使绊子”。

        “自我入楼，那双胞胎姐妹便看我不顺眼，转正那天，我把翠儿挤下去了，桂儿定是恨我，我早该小心的。这次失误，那计分处该是给我扣了不少分，怕是也没有人会来点演我了”。说着，顾暄妍叹了一口气。

        “没事的暄妍，若是有人点演我，我定会向他们推荐你”夏荷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

        “谢谢你，夏荷，你真好”说着，顾暄妍抱住了夏荷。

        夏荷愣了一下，抬手拍了拍顾暄妍“好了，换衣服去前厅看表演吧，快到春柔和杨柳心的表演了”。

        顾暄妍和夏荷来到前厅时，正赶上相辉楼的花魁春柔上场表演巾舞。

        只见那春柔梳着高髻，裹着细腰，下身着分成四片的舞裙，其长及地，不见双足。裙叉开得极高，从腰部就开始分片。她双手执两木棍，棍上系有绸条。

        随着乐起，手舞双巾，双巾在身体两旁转环飞舞，她上身略向后仰，头稍偏于一侧，双手抱在胸前，似是作曲线退步的绕巾动作，身段优美，姿态生动，表现出舞蹈美的韵律感。

        而春柔自上场便未带面巾，她本身长的便很妖艳，随着舞蹈，时而抛出媚眼，时而妩媚一笑，台下男人被她勾的皆露出了痴笑。

        “真是个狐狸精！”夏荷嗤道。

        “春柔姑娘舞技着实不错，为何会去那相辉楼？”顾暄妍疑惑道。

        “两年前她和柳心姑娘打了赌”夏荷道。

        “打赌？”顾暄妍扭头看向夏荷。

        “嗯，那时她和柳心姑娘都还是如意馆的甲级倡伶。柳心姑娘琴技歌舞，样样精通，春柔一直就很嫉妒她。有一次，经常点演春柔的一位客人转去点演了柳心姑娘，春柔认为是柳心姑娘抢了她的客人，便要与柳心姑娘打赌决斗。”

        “决斗？怎么决斗？”顾暄妍问道。

        “如意馆不让打架，但是可以决斗，决斗内容自定，歌舞，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可以。若是论琴和歌，春柔定是斗不过柳心姑娘，可是舞技却与柳心姑娘不相上下。所以她们就比了舞技，还打了赌，输了就要去那相辉楼。当时她们的决斗还被落月楼作为一场噱头，请了许多王官贵族来做评委投票。不过，柳心姑娘毕竟是柳心姑娘，就算她比赛前弄伤了脚，那也哪能是春柔可比得起的，最后柳心姑娘胜了一票，将春柔送进了相辉楼。”

        “柳心姑娘弄伤了脚？”顾暄妍惊讶道。

        “是，就在决斗的前一天，我看，定是那春柔搞的鬼。”夏荷气愤道。

        “这样啊”顾暄妍看向舞台上表演的春柔，又想到了昨夜喝的微醺的杨柳心，原来她也经历过如此的事情，只是她弄伤了脚，却仍能赢得比赛，自己却躲不过桂儿伸过来的黑脚。不能这样下去了，以后还少不了要和那三个人同台，得想个办法解决。

        春柔的表演已近尾声，表演结束后台下发出热烈的鼓掌和叫喊声，老鸨崔妈妈上台报了下一场表演的幕，是杨柳心的歌舞表演：盘鼓舞——《相和歌》。

        盘鼓舞是一个技巧性高，难度系数很大的舞蹈，它是将盘、鼓置于地上作为舞具，舞人在盘、鼓之上或者围绕盘、鼓进行表演的舞蹈。而这首《相和歌》则是取自《诗经·子衿》，表达了女子的相思之情。

        小厮和侍女们将七盘二鼓置于舞台上，这七盘代表了北斗七星，而二鼓则代表着日和月。

        杨柳心身着赤色长袖轻纱罗裙上台，她轻折腰枝，一脚踏盘，一脚踏鼓。丝竹乐声起，杨柳心唱起了歌，歌声婉转动听，似深闺女子思念心爱之人，令人动心。随着歌声，杨柳心时而飞舞长袖，或踩鼓下腰，或按鼓倒立，或身俯鼓面，随着节奏，手、膝、足皆触及鼓面与盘面拍击，或单腿立鼓上，或正从鼓上纵身跳下，罗衣从风，长袖交横，轻盈敏捷，刚柔并济。

        台下众人乃至顾暄妍都看呆了，这是顾暄妍第一次看到盘鼓舞的表演，她从未见过如此这般能一人便将歌舞乐器完美结合演出的表演。

        一曲舞毕，全场寂静，众人皆陷入刚才的表演中无法自拔，直到杨柳心谢场，宾客们才爆发出了掌声与欢呼声。

        就连夏荷都激动不已得抓着顾暄妍的胳膊道：“柳心姑娘不愧是我们落月楼的花魁，她的舞技，如今天下怕是也无人可比”。

        而顾暄妍还是沉浸在杨柳心刚才的表演中“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让杨柳心教我跳舞”她心中暗暗想着。

        转眼间，春节已过。自那日初登舞台表演失误以后，顾暄妍果然无人点演了。

        而彩香、彩云和桂儿三人，在之后的表演中也暂时未给她再使过绊子，顾暄妍便也暂时将处理那三人的事情搁置了。

        现下她最重要的事情，一是要好好继续练舞，就算在日常表演中拿不到很高的分，最终评级考试一定要尽量拿到最高分。日常表演占了评级中百分之三十的分数，而最终评级考试则占了百分之七十的分数。至于这第二嘛，便是要想办法接近杨柳心，让她教自己舞技。

        可是，自那日杨柳心表演盘鼓舞之后，顾暄妍几次去找她都被告知杨柳心外出表演去了。她也就一直没有机会去问杨柳心能不能教自己跳舞。

        又过了几日，顾暄妍在上午的课结束后，没吃中饭便急匆匆往住处走。

        “暄妍，还没吃中饭呢，你这么着急去干嘛呀”夏荷从身后叫住了顾暄妍。

        “我去找柳心姐姐”顾暄妍回身说道。

        “你最近总去找她，莫不是喜欢上她了”夏荷撅着嘴打趣。

        “瞎说什么，我去找她有事请教”说完顾暄妍转身就要走。

        “她不在楼里，而且她那冷心冷情的，你去请教也未必答你，还是和我去吃饭吧”说着夏荷拉起顾暄妍的手向食堂走去。

        “她不在楼里去哪了？”顾暄妍问道。

        “听闻今日帝京首富白家家里设宴，请了许多高官权贵，柳心姑娘也被请去表演了，对了，听说祁王殿下也去了呢，好不热闹”。

        “祁王？”顾暄妍惊讶道。

        祁王在太子殿下出事前一直是太子殿下最大的竞争对手，说不定太子和父亲出事也是出自祁王之手。顾暄妍暗暗猜测。

        “落月楼的花魁一直都是这么忙么？”顾暄妍问道。

        “也不是，普通宾客是点不动花魁去表演的，只有这王官贵族花了大价钱才能请的动花魁出去表演”。夏荷停下身，转头靠近了暄妍道“而且，就连皇宫在特殊日子也会请花魁去表演”。

        “皇宫也能去？”顾暄妍惊讶道。

        “是啊，但是这些地方，一般也就只有花魁才能去，我们这种普通倡伶想都不要想了”夏荷继续拉着顾暄妍去了餐厅。

        “这样啊”如果能去了皇宫和那些高官的家里，兴许就能找到一些线索，或者能为父亲申冤，那父亲就有救了。可首先得先成为花魁才行。

        想着，顾暄妍抬头问夏荷“那怎样才能成为花魁？”

        “你想做花魁？”夏荷惊讶道。

        顾暄妍：“我就问问”。

        夏荷：“哦，每三年有一次花魁争夺赛，上一次是去年，下一届还有两年才会举办。而且只有当年评级为甲级倡伶或者现任的花魁才可以参加。这花魁也不是人人都能当，除了外貌姣好，还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最重要的就是歌舞。”说着，夏荷看向顾暄妍的脸“你这外貌过两年定是可以倾国倾城，你又是大家出身，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能样样精通，唱歌我听过也是极佳，就是这个舞蹈，还得努力，另外……”夏荷又看向顾暄妍的上半身“你这身材，也得努力一下了”

        顾暄妍随着夏荷的眼光看向自己的胸前，突然意识到了夏荷在说什么，恼怒的拍了夏荷一下“你在说什么呀”。

        “我都看过了你还害羞什么啦”说着，夏荷哈哈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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