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转眼便到了年下，京中热闹非凡，今年五谷丰登，边关更是大捷，正是海晏河清。

        春节这天，落月楼更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如意楼和相辉阁都挤满了人，就连崔妈妈也穿了一身大红色的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在如意楼内忙上忙下的到处周旋着。

        这一天，丙级和乙级倡伶们难得的放了一天假，楼中更是给每个人都做了新的舞衣，这天他们获准去如意馆观看甲级倡伶们和花魁的表演，也有学习借鉴的意味。

        顾暄妍和其他倡伶一起站在散座后面，仔细的看着舞台上的表演，心中也在默默描画着舞者们的动作。

        这可是难得的学习机会，平时他们可是看不到这些甲级倡伶和花魁表演的，因此她们都不敢懈怠。

        这时，音乐停止了，身着大红罗裙的老鸨崔妈妈走上了舞台“各位客人新年如意，接下来又到了大家万众期待的时候了，有请我们的花魁杨柳心来为大家表演水袖舞”说完崔妈妈便走下了舞台。

        大厅内一片寂静，只见身着月牙色纱质舞衣的杨柳心缓慢走到了舞台的中间，随着丝竹乐声响起，她开始翩翩起舞,袖若流水清泓,裙如荧光飞舞,纤腰灵动,回眸浅笑,倾身起舞,犹如月下仙子。翩跹间隐现若雪的肤色，小巧的银铃点缀于裙摆,顾盼回转间空灵清脆的铃声弥散开来。

        顾暄妍在台下已经看呆了，那水袖一挥一收都在牵动着她的心，她也学习了这支水袖舞，可是与杨柳心跳的这支相比，就仿佛是蜉蝣比之鲲鹏，无可比拟。

        “若是她能来指导我跳这支舞蹈，那我得评级定是能过的了”顾暄妍心里想着“就是不知道，她能否愿意教我”。

        如意馆中宾客如云，许多达官贵人在此招待客人，待花魁表演后便匆匆离去，回家守岁，今日的表演时间更是提前了好多，全部结束后也才刚刚近夜。姑娘们三三两两的一起笑闹，楼中更是准备了丰富的晚餐供大家守岁。当然还有饺子。

        杨柳心表演完便准备回房去歇息，来楼中数年，她最不喜欢春节这日的热闹了，每逢此时，她便会想起家中妹妹。

        杨柳心回到房内，连翘毕竟年龄还小，喜欢热闹，她也便借口不适要早睡放了连翘去院中了，杨柳心坐在窗边，看着满目的红灯笼，听着鞭炮声，更是思念妹妹，真是每逢佳节倍思亲。

        倡伶们都在院中，有的祈福，有的放着烟花，厨房里也是热闹非凡，崔妈妈忙着给大家准备压岁钱，虽每人只有几个铜板，但也是图个好彩头。

        暄妍和夏荷在一处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等着年夜饭，待到大相国寺的钟敲响的时候，年夜饭也开始了，今夜楼中是允许大家饮酒的，暄妍和夏荷领了压岁钱后便准备吃饭了。

        这时，连翘端着酒杯过来，似是要找夏荷喝酒，连翘脸已通红，想必喝了不少，见到连翘，暄妍又想起了之前看到杨柳心的表演，便开口问道:

        “你家柳心姑娘呢”

        连翘已半醉:“姑娘说是累了要早睡了便把我打发了出来，姑娘向来不喜欢热闹的”。

        连翘刚说完便被叫走去另一张桌子上了，暄妍想起那位虽然嘴上不饶人却也是帮过她几次的杨柳心，那人无论是样貌还是舞技都在自己之上，现下又是正红的花魁，这除夕之夜竟然自己在房中，怕是不免寂寞，若不这是去找她聊聊，顺便问问她能否教我舞蹈。

        年夜饭结束了，夏荷便准备回去睡了，暄妍借口说想再去找连翘聊天便没有和她一起回去，夏荷走了以后，暄妍去厨房要了饺子和几样小菜，便向杨柳心的房间走去。

        暄妍敲门的时候杨柳心正独自坐在桌边喝酒，听见敲门声她以为是连翘回来了便去开门，打开门一看竟是顾暄妍，杨柳心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暄妍看着独自喝酒的杨柳心：“姐姐还没吃饭呢吧，我给你拿了饺子，今日除夕，是要吃饺子的”。

        杨柳心看着她手里的食盒，内心一动：“难为你想着，连翘这丫头玩起来就什么都忘了，你进来吧”。

        这是暄妍第一次来到杨柳心房间，房间很大，分为里间和外间。外间是招待客人的地方，有桌椅，还有餐室。里间是卧室，大床上铺细丝被褥，床边挂着纱织帷幔。床边有软塌，梳妆台和衣柜。

        暄妍看着桌上的酒，和眼眶有些微红的杨柳心，想着这春节团圆之时，杨柳心也是想念亲人了吧。她也想起来父亲，不知父亲在狱中能否吃到饺子。

        “正好我给你带了点菜，姐姐要是不介意，我陪你喝怎样，暄妍盯着杨柳心，眼神中满是期待”。

        杨柳心看着顾暄妍，妹妹也是这般年纪，也是这样叫她姐姐，暄妍不过是妹妹那样的年纪，却也要在这楼中讨生活，也是不易，便没有拒绝。

        二人坐下来边吃边饮，暄妍在家中也常与父亲饮酒，加上阿鸢也是好酒，酒量自是不错，她们先是谈起幼时守岁的旧事。

        “每逢守岁，父亲总要带我给母亲上过香后才吃饭，父亲还要抚琴一曲，是母亲最爱的曲子…”暄妍已经有些微醺。

        杨柳心看着暄妍，虽与妹妹同龄，可这个女孩子却有着更加成熟的坚毅，平日里平静如水，处事妥帖，说起往事的时候眼睛却泛着光。

        “我有一妹妹，和你一样大，也不知现下如何”。杨柳心说着饮下一杯。

        “有你这样的姐姐，你妹妹是个好福气的”。暄妍看着成熟知性的杨柳心，杨柳心的脸因为饮酒而微微涨红，更是填了几分妩媚，暄妍竟看得呆了。

        这一夜二人聊着天，都喝了不少酒。

        第二天醒来，暄妍发现自己竟睡在杨柳心的塌上，身上盖了蜀锦织成的被子，这杨柳心的塌是极软的，此时杨柳心正在梳妆，昨日大概是喝的太多了，怎么睡到这里暄妍竟不记得了。

        此时，连翘正好进来要给杨柳心梳头，看到暄妍不禁大吃一惊，自家姑娘从不让别人碰自己的东西，暄妍竟盖着姑娘的被子。

        “你怎么在这？”连翘质问。

        “你还说，昨日要不是暄妍姑娘记得我给我送了饺子，我怕是要饿死了”。没等暄妍开口，杨柳心打趣道。

        “哎呀，姑娘，我喝的多了给忘了”连翘吐了吐舌头。

        暄妍看着看着这主仆二人，不禁笑了。

        “你还笑，快回去准备吧，今天晚上可是要有丙级倡伶表演的”杨柳心看着暄妍说道。

        “对啊，我得赶紧回去了”说完急忙收拾走了。

        刚走出屋，顾暄妍想起昨夜喝的多了些，竟然忘记问杨柳心能不能教自己跳舞了，算了，之后再找机会吧，还是先去准备今晚的表演。

        杨柳心看着暄妍离去：“毕竟还是年纪小些，连翘你去厨房给暄妍姑娘要一碗醒酒汤送去”随即吩咐道。

        “是，姑娘。姑娘你要吗？姑娘对顾姑娘还真是好，我还没见姑娘对谁好过”连翘嘟囔着。

        “又多嘴，我酒量好着呢，你快去吧”

        “哦”连翘嘟囔着出去了。

        初一楼中有最为热闹的表演，不仅甲乙丙级的倡伶们都要上台，作为花魁的杨柳心也是要表演的。与平时不同得是，今天相辉阁的花魁春柔也要上台表演，这在一年中可只有一次，也是楼中为了拉人去相辉阁的手段。

        这天如意馆里更是宾客众多，很多人都是为了两位花魁而来。

        今天也是顾暄妍转正后第一次登台表演，今日表演后便有楼中的人为她们打分记录，而且表演较突出的，还会被客人看到，点去表演，以后的升级考试中点演次数也是很重要的评分标准。

        丙级倡伶是不能单独表演的，她们只能表演群舞或者给更高级别的倡伶伴舞。

        从转正之后，顾暄妍便开始学习群舞，这只舞蹈她已经学习了半月有余，自觉登台定是不会出错了。

        顾暄妍学习舞蹈的时间还很短，她的舞技在实习倡伶中算是佼佼者，和丙级倡伶基本可以持平，但是昨晚看了别的倡伶的表演，她才知道自己的舞技与乙级和甲级倡伶相比还是差了很多的，至于花魁，那更是无法相比的。

        顾暄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夏荷已经洗漱好了，她见到顾暄妍惊讶了一瞬，问道：“你昨晚去哪里了？一夜也没有回房间”。

        “去柳心姐姐的房间喝酒聊了会儿天，喝多了就在那睡下了”顾暄妍一边洗漱一边回到。

        “柳心姐姐？花魁杨柳心？你和她都这么熟了么？”夏荷惊讶道。

        “也不是熟，只是之前她帮过我两次”。

        “我来楼里两年，见到她都是冷心冷情的样子，还未曾见她和谁亲近过”。

        “其实她也不像表面那么冷漠的”顾暄妍道。

        “是么？快些换衣服去吃早饭吧，昨日喝了许多酒都没怎么吃饭，肚子饿扁了。”夏荷盯着顾暄妍的后背，眼神复杂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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