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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柴房里阴暗潮湿,里面只点半截蜡烛。大抵因为今夜是满月,月光能透过这窄小的窗子照进来。

        顾暄妍望着并不明亮的月光,心里越发悲凉。

        变故发生的太快,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接受。她不相信,父亲是那样品格高洁的人,不可能参与谋划太子谋反事件的。而父亲口中的当朝太子是心有韬略、为人良善的治世之才,这样的人是断不可能谋反的,皇上震怒,并未彻查,便下旨处置,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家中突发变故,朝中竟无一人为父亲说话。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想到这里,顾暄妍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顾玄清出身低微,凭借十年寒窗苦读一举高中,皇上看中他过人的学识,任为太傅,负责教授东宫太子。

        顾暄妍是家中独女,母亲在她幼时病故,父亲与母亲情深,并未再娶。父亲视她如若珍宝,从小便亲自教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父亲出事前,她锦衣玉食,无忧无虑,而世事无常,太子被人告发欲谋反,太子被废黜圈禁,她的父亲也受锒铛入狱,今后,她再也没有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树了,也不知父亲现在如何。

        想到这里,顾暄妍感到异常无助,忍不住又抽泣了起来。哭了一会,她起身擦掉眼泪,不能在哭了,虽然沦落至此,但她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父亲一定是被冤枉的,她要想尽办法查明真相,为父亲伸冤,为了父亲也一定要活下去。

        想着想着,顾暄妍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从来到楼里,她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

        “当啷”这时柴房外的锁响了,门被推开来。

        “谁?”顾暄妍反手拿起身边的木棍。

        “看你也没有事,精神的很嘛”进来的正是厨房丫嬛如月。刚刚连翘姐姐来找她,说是柳心姑娘让她来给这柴房里的送些吃食,还不让告诉她是谁送的。

        看到进来的是个扎着双髻看起来也就十四岁左右的小丫头,暄妍放下心来,扔掉了木棍:“姑娘您是?”

        “姑娘让我来给您送些吃食,姑娘心善”说着如月放下东西,“快些吃吧,刚来这里的是没有这些东西吃的,落月楼的饭都得是凭本事才能吃上的”。

        “你家姑娘是”未待顾暄妍说完,这小丫嬛转身出了门,把门落上锁就走了。

        顾暄妍打开地上的食盒,里面是些热腾腾的饭菜,她真是饿极了,也没有多想,便吃了起来。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活下去,然后离开这里,为父亲伸冤,与父亲团聚,她在心中暗暗发誓。

        又过了一天,终于有两个嬷嬷打扮的妇人打开了柴房的门。顾暄妍站起了身,看向走进来的两个妇人。

        领头的那个看起来四十出头的婆子打量着顾暄妍,这姑娘年芳十六,生的眉如青黛,肤如凝脂,清澈的眸子仿佛碧潭深水,又有着说不出的坚毅,滴水樱桃般的双唇微微抿着,一身素服却遮掩不住曼妙的身段,只是那脸庞还略有些青稚,若是再过两年,定是倾国倾城。

        这婆子虽然见过无数美人,但还是有些看呆了。

        回过神的婆子跟顾暄妍说“我是张妈妈,是教习处负责管理你们学习的”随后她又看向自己身后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妇人“这位是王妈妈,是教习处负责管理你们生活的。”

        王妈妈看了她一眼,这样的红颜却也是命运不济,说道“想必关了你这些天,你也应该想明白了,管你原来是什么金枝玉叶的大小姐,来了这落月楼就得认命,如今,你只有一条路,就是好好学习歌舞,早些登台表演,免得落到那相辉阁去,想必你是帝京人,也知道那相辉阁是什么地方”。

        张妈妈接着说道:“你是大家出身,想必那琴棋书画都是会的,但在落月楼,歌舞才是最主要的,从今天起,你就在教习处学习歌舞,要听话本分”。

        顾暄妍知道眼下她只能顺从,“那边有劳两位妈妈了”说着行了一礼。

        “还算懂事”张妈妈点了点头“去吧,你先跟着王妈妈去洗澡换衣服,然后来教习处学习”。

        “是,张妈妈”

        顾暄妍跟着王妈妈去了实习倡伶的房间洗漱换好衣服,然后来到了教习处,教习处是位于如意馆后院的一栋二层的小楼,打开门进入一个大厅,里面有十几个年纪不大穿淡色紧身舞衣的姑娘在压腿,这里便是实习倡伶学习舞蹈的地方。大厅两侧有木制的楼梯,从楼梯上二楼便是一个走廊,走廊两侧有一个个的小房间,那里便是倡伶们学习琴棋书画和唱歌的地方。

        再回到大厅,厅中央站着一位三十左右的姑娘,身着紫色罗裙,长得也是姣好,眉眼中尽显成熟的韵味,只是眼神有些混浊,一看便是饱经风霜之人。

        “这位是墨玉,曾经也是红极一时的花魁,如今负责教授你们的舞技,你可要和她认真学习”说完王妈妈将她交给墨玉后离开了。

        墨玉已经知道这就是那落难的太傅之女顾暄妍,淡淡说道:“你即来了就该知道,只有刻苦学习才能出头,别的我也不再多说了”

        “是,日后还仰仗墨玉姐姐多多教习了”

        “嗯,去吧,到队伍后面去压腿”

        就这样,顾暄妍开始了在落月楼的学习之路。

        “这就是太傅家的千金啊”

        “呸,管她什么千金,还不是得和我们一样”

        四个实习倡伶在那窃窃私语,为首的正是采月,采香俩孪生姐妹,这采月,采香是相辉楼花魁春柔的表妹,在这里也是有点势力的,教习处的大多数姑娘都以她们俩马首是瞻。特别是桂儿和翠儿更是他们的追随者。

        这采月两姐妹惯会欺软怕硬的,最是看不惯这些曾经高贵的世家小姐们,加之顾太傅为人过于刚正不阿,在朝中也是树敌无数,如今落难了,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的落井下石。

        顾暄妍只当是没有听见,从落难到现在嘲讽与奚落她听的不少,捧高踩低是人性本质,倒也没什么,现在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是先生存下来,免得沦落到相辉楼,那是断不可以的,再想办法去替父亲伸冤。

        顾暄妍幼时并未学过舞技,琴棋书画倒是学过也精通,唱歌的话原来阿娘喜爱唱歌,时长唱给她听,她也跟着阿娘唱过几句,嗓音是可以的,也不会跑调,歌舞这些取悦人的伶人技艺官宦家的小姐们通常都是不学的,没有任何基础的她只能从头学起了。

        教习处旁边便是实习倡伶们的休息处,这住处十分简陋,只是一间小平房,实习倡伶们洗澡吃饭睡觉都在这一间房里。房内靠北有一大通铺,上面铺有每个人简单的被褥,南面用两块大木板隔开的是一个池子,是他们洗澡的地方,在屋子中间有几张方桌,几条长凳就是他们吃饭的地方了。饭菜也是厨房统一做的最简单的,落月楼里的规律就是凭本事吃饭,本事越大吃穿用也就越好,若没有本事,那便只能饿死。

        下课了,顾暄妍因为比其他倡伶晚了几天才开始学习,所以被墨玉留下多练了一会儿。

        回到休息处时已经很晚了,饭缸里已经空空如也,饭菜一点也没有剩下。

        顾暄妍感到全身酸疼,这是来到这里的第四天了,除了那个好心的厨房姑娘给她送了点吃的外,她几乎没有饭吃,加上一天高强度的训练,现在的她只觉得浑身无力,如同脚踩在棉花上,其他人都已经睡了,她到池子旁简单擦洗了下,便回到被窝里倒头就睡了。

        杨柳心坐在自己的房中,桌上净是楼中贵客送来的珠宝首饰和上好的绫罗绸缎。

        这些男人们出手阔绰,除了为能一亲芳泽,还有多了几分互相攀比之心。

        想到这里杨柳心冷笑“左不过是想要我这容貌和花魁的虚名罢了”。

        “姑娘,快别这么说了,您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该好好享受才是”连翘一遍给她捏着肩,一边说。

        “连翘,仔细收好这些东西,明天找个稳妥的人把这些悄悄当了,换成银票,日后用的着”。

        “姑娘,您还是打消那个念头吧,历来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里的”。

        “总要试一试,若不能自在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杨柳心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若不是为了妹妹,自己也不至于在这虎狼窝里挣扎。

        自己本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家中虽不富贵,但是靠着几亩田地也能过活,虽然父亲例来游手好闲爱好赌博,但母亲辛勤劳作又会织布,倒也保得她和妹妹衣食无忧。

        直到十五岁那年母亲积劳成疾,得病去世,父亲更加变本加厉,输掉了家里的田地,后来硬要卖掉她们姐妹,她苦苦哀求,才得以留下幼妹,而作为条件,她赚的钱要悉数交给赌鬼父亲。

        她被卖进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落月楼,为了妹妹,她一步步苦心钻营才有今日。然而,在她心里还是存着想要逃离,按着自己的心意过完这一生的妄念。

        可是连翘说的对,从来没有人能活着离开,除非自甘下贱,去相辉阁中做妓,若被哪个达官贵人看上,便可赎身做妾,可是那样她断不能接受,如若不然,从这如意馆中出去又谈何容易。想到这些,不禁又惆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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