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前车之鉴

马云静下心神，细细地感应了一下，见那股神秘的气息仍然在若有若无的传来，便点头道：“还能感应到，只是越的微弱了。”

        戚成龙皱了皱眉，凝视着眼前的迷雾沉默不语。

        马云也在凝神沉思，一时也是无语。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雪已有了些许消停的迹象，却仍有稀稀疏疏的雪绒当空飘落。到了晚上，寒风更见凛冽，吹过耳边尚带着呼呼的响声。只是，过不多时，便有一轮明月缓缓从东天升上，月华如水。耀耀清辉，洒向人间，将这古浪山四下映照得银白一片，从雪地上反射出点点晶莹的月华，伴着晚间的寒风吹拂，有如无数的水波荡漾，分外迷人。雪地寂静，四下无声，便连一丝虫鸣声也没有，却另有种静默幽清的美丽。

        那山腰上的迷雾此时也沐浴在月色之中，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只见那迷雾此时变得薄如蝉翼，淡如轻纱，在寒风中微微荡漾，远远看去，就如流波水浪一般。

        而在古浪山的山腰之上，那个突起的巨石之上，戚成龙和马云一言不，安静地站在那里，在呼啸吹过的寒风中，默默地站着。

        过了不多长时间，戚成龙抬起头来，看了漫天的月华一眼，轻叹道：“你现在应该明白此山为何唤作古浪山了吧？”

        马云点了点头，嘴角溢出一丝淡淡的苦笑，道：“如若不是亲眼所见，打不死我也不相信这鸟不拉屎的古浪山竟也会出现如此美景。想不到光明神还有那么一丁点眼光。”

        戚成龙见马云说得有趣，微微一笑，道：“天幻神殿想必便在古浪山的山腹之中。”

        马云咧嘴一笑，道：“四大神殿之一的魔界光明神殿也是建在大巴雨山的山腹中，看来我们光明神大人的癖好还真是非同一般啊。”

        戚成龙淡淡一笑，向着月色下美轮美幻的迷雾瞥了一眼，旋又落在马云的脸上，笑道：“老弟是不是很想进入这迷雾打探一番？”

        马云立时点头道：“不错。说不定轩辕破等人还活着，我们去见上当年那些叱咤风云的灭神军团领一面，倒也不虚此行。”

        戚成龙面不改色地盯着马云道：“你就不怕进去了便再也出不来了？”

        马云微微一笑，道：“怕！”

        这回轮到戚成龙讶异了，听他如此坦白，倒是微微一怔，道：“那你还……”

        马云笑容灿烂，哈哈笑道：“若说不怕那是骗人，不过我马云屡逢大难而不死，想想自有上天庇佑。今日进入这迷雾，只不过又多了一次生死经历，顶多负个伤吐口血，没什么大不了的。”

        戚成龙听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失笑道：“好小子，你倒是看得很开。”

        马云看了戚成龙一眼，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前辈便不用陪着小弟去了。”

        戚成龙闻言一怔，道：“这又是为何？”

        马云抓了抓头皮，笑道：“前辈乃是当今梵天的第一高手，光明神、独孤阎、赵寒水等人都等着你老人家去对付，岂可跟着小子胡来。”

        戚成龙摇了摇头，看着马云微笑不语。

        马云见戚成龙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一时有些摸不准戚成龙的态度，不过在他心里，刚才说的那句话却是心里话。从迷雾中传出来的神秘气息对他震动很大，他此番已经暗暗下定决心非去探个究竟不可，至于那个什么前车之鉴他早就顾不上了，倒是戚成龙看似孑然一身，但他这个天下第一高手的肩上其实压着无形的重担，再说马云可以对这世上任何修行人都不放在眼里，却惟独对戚成龙和韩寒两人敬仰有加，实不愿他跟着自己冒险。

        是以，这番念头在他脑海里如电光闪过，便见他哈哈一笑，身形闪动，倏地钻入了迷雾之中。

        而此番情形落入戚成龙眼中，便如一个石头投入了汪洋大海，那迷雾只是轻轻地波动了一下，便将马云的身影吞没其中。

        是夜，月色如华，光耀古浪。

        马云闯入迷雾后，只觉得眼前画面变幻，现自己已然进入了另一个天地。他此时正站在一条小路上，向前望去，这条小路蜿蜒曲折地通向一个山谷。小路两旁均是一望无垠的原野，与外面冰天雪地的情景截然相反，这里却是一派温暖如春的气候，绿油油的植被铺满了整个原野，一眼望不到尽头。和煦的清风自原野深处吹拂而来，带着一股泌人心脾的芳草香味。火红的太阳高悬天际，温暖的阳光遍洒大地，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和谐。

        马云呆呆地看了好一阵，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他马上明白过来，他的确是进入了一个神奇的幻境。而且这个幻境似乎没有任何出口，回头一望，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千尺沟壑，唯一的路便是通向那山谷。

        与此同时，他强大的神识延伸开去，过了不多久，便又感应到了那股神秘的气息。那气息便是从山谷中传来，此时却要强大了许多。

        马云精神大振，看了看四周，正要举步往山谷中走去时，身边突然有一道白光亮起，却是戚成龙跟了进来。

        马云大吃一惊，看着面带微笑的戚成龙道：“前辈，你怎么也进来了？”

        戚成龙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而是先扫了四周一眼，然后才对马云笑道：“你能进来，为何戚某就不能。”说完，不理会马云一副颓然的表情，又看了四周几眼，皱眉道：“你有没有觉得这里似乎太安静了？”

        马云微微一怔，随即愣愣地道：“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不安静才怪。”

        戚成龙眉头依然紧锁，摇了摇头，道：“话不是那么说，戚某总觉得这地方安静得有些诡异，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马云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举步便朝那山谷的方向走去。

        只是刚迈出不到两步，便听得身后的戚成龙忽然说道：“等等，你听听那是什么声音？”

        马云愕然止步，凝神静听了一会，果然听到小路两侧的原野深处有隐约的轰隆声传来，不由大吃一惊，讶道：“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往这里靠近。”

        戚成龙点了点头，目光无意间扫过前方小路，忽然现了许多零碎的白骨。这些白骨分布在小路四周大约十丈的空间内，前方一直延伸到那个山谷口。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隐隐觉得这些白骨似乎是死者残留下来的骸骨，而照白骨的数量来看，这里似乎曾经死过很多人。

        过了片刻，轰隆声逐渐逼近，进而演化成千军万马之势，就连脚下的土地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马云和戚成龙相顾失色，均感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正从原野深处潮水一般地涌来。不过，两人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倒也不惧这些，仍旧静静地站在小路中央，目光望向远方。

        又过了不久，在一片惊涛骇浪的轰隆声中，马云忽然现天际出现了无数的黑点，有如乌云一样滚滚而来。与此同时，远处原野之上尘土飞扬，草飞花溅，那尘土迎风怒卷，遮天蔽日。突然，从那灰蒙蒙的尘土间，奔出了一只巨大的怪兽，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成千上万的怪兽瞬息间同时涌现！夹带着漫天尘土，向着他们犹如狂风怒涛般席卷而来。万千蹄声如急风暴雨，震得大地仿佛都开始晃动起来。万千嘶吼鸣叫声此起彼伏，如同惊涛骇浪震得马云的双耳嗡嗡作响。而此时，迎面而来的暖风早已不复刚才的草木芬芳，却满是腥臭之气，如浊浪阵阵扑面，令人烦恶欲呕。

        以戚成龙的凡定力，在见到如此之多的怪兽后，也忍不住失声道：“这不是普通的怪兽，而是史前龙兽。”

        马云正看得心惊胆战，闻言奇道：“什么是史前龙兽？”

        戚成龙苦笑道：“史前龙兽生活在远古混沌时代，那时我们人类都还没有诞生，整个世界便是被这些强悍无比的龙兽统治着。”

        马云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道：“这些史前龙兽有那么可怕吗？”

        戚成龙看了马云一眼，摇了摇头，道：“这些史前怪兽是与上古两大神兽龙凤生活在同一时代的，它们的力量虽没有龙凤来得那么强大，但也绝非普通的怪兽可以比拟的。它们当中的随便一头便能抵上我们人类的一个修行者，而其中有少数的高阶龙兽，更是可以与神级高手相抗衡。”

        马云闻言色变，有些不相信地道：“真有那么厉害？”

        戚成龙点了点头，英俊的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缓缓地道：“大约在一万年前，戚某曾在游历的过程中无意间碰到过一头高阶龙兽。那时，戚某的修为已处于灵神阶段，与那龙兽大战了一天一夜，虽然最终将其斩于天刀之下，但其中的凶险却是让戚某至今仍记忆犹新。”

        马云呆了片刻，看着正从原野深处狂涌而出的成千上万头龙兽，苦笑道：“不是叫史前龙兽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龙兽冒出来？”

        戚成龙沉默了片刻，忽然淡淡地道：“自从人类诞生后，为了与强大的龙兽争夺生存的空间，于是人类开始研究修行之术，早期的修行者也应运而生。在这些有强大法力支持的修行者面前，龙兽开始在这场旷日持久的争夺战中逐渐落入下风。随着修行之术的兴盛，大量的龙兽遭到前所未有的大规模猎杀。以至于到了灭神时代，史前龙兽基本上已经灭绝，只有少数的漏网之鱼存活了下来。照此情形来看，这幻境定是将我们带回了混沌时代。”

        马云只觉得匪夷所思，好端端的怎么会到了混沌时代？不过，他已经没时间思考这些了，大批的龙兽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嘴，露出尖利狰狞的獠牙朝着他们冲了过来。他放眼看去，只见这些龙兽普遍都有数丈之高，有着远比一般怪兽更为庞大的身躯，浑身长满了坚硬无比的角质，但令人惊讶的是，这些看上去异常笨重庞大的生物，竟然远比一般的怪兽更为敏捷灵活。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这些龙兽看似来势汹汹，却似乎受着某种无形的指挥，只是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却不急着扑上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只是在外围盘走低吼。

        强烈的腥臭味一阵一阵地涌来，马云不由厌恶的捂上了鼻子，见这些龙兽古怪，便朝身旁的戚成龙问道：“前辈，它们这是在干什么？”

        戚成龙凝视着四周的龙兽，摇了摇头，道：“戚某也不知，不过看它们的样子，似乎在等待着领的出现。”

        “领？这些畜生也认领？”马云只觉得头都大了，感觉自己站在这些庞然大物堆里，就如同高墙下的蚂蚁，太过微不足道，如果这许多的龙兽再出个领的话，真不知要大到什么样的程度。

        戚成龙神色有些凝重，颔道：“那是当然，它们就象狼群一样，每个狼群都有一个狼王。”

        马云一阵苦笑，正想再两句牢骚时，忽然从包围他们的兽群后方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那吼声响亮无比，即便听在马云和戚成龙这等高手的耳里仍然感觉到强烈的震撼。马云骇然失色，有心想要看看生这等恐怖吼声的究竟是怎样一头怪物，却现四周都是又高又大，对着他们虎视眈眈的龙兽，所有的视线都被这群庞然大物遮挡了。

        正当他有些心痒难耐时，耳边传来了戚成龙略显急促的声音：“老弟，你要小心了，来的是一头高阶龙兽，只怕很难对付。”

        马云心中又是一惊，这话如果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他倒不觉得什么，但戚成龙是何许人，如果连他都觉得很难对付的话，那这头龙兽领绝对不同凡响。

        正当他这般想着时，只觉得眼前兽影闪动，诧异之下，抬头望去，只见北面的兽群自动分出一条路来，一头足有十丈之高，浑身长满了金色角鳞的巨大龙兽正趾高气昂地走了过来。

        马云愣愣地看着，当那头龙兽离他尚还有十丈之远时，顿感天色昏暗下来，竟是这头象山一样魁梧的龙兽将他头上的阳光都遮蔽了。由于龙兽身上的金光太过耀眼，马云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仍觉有些刺痛。他只得聚起神气，这才适应了那强烈的金光。

        费力地仰着头打量了那龙兽一番，马云只觉得口干舌燥，狂咽唾沫。只见眼前的这头龙兽外型似马，却更高大威武，头上顶着一只尖锐的金角，身上有金色双翼微展，四肢非蹄，倒象是龙的利爪。即使隔了数丈之远，马云依然能看到，它双目如电，迥然傲视，在它周围，其他的龙兽均匍匐在地，显然十分畏惧。

        它就站在那里，似傲视天下，孤傲卓立，颇有一股王者之风。

        只是，马云觉得奇怪的是，在这头龙兽领的左腹之处有一碗口大的殷红伤疤，上面还有血迹渗出，照此看来，这头龙兽应该在不久前受过伤。

        而马云在打量龙兽的同时，龙兽也睁着一对炯目在看他，只不过它的目光中满是鄙夷之色，似乎不大瞧得起这个看似卑微的人类。

        不过，那龙兽似乎对戚成龙要更为留意一些，也许是戚成龙身上的那股然的气质吸引了它，它竟然盯着戚成龙看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只是，到了最后，也不过换来了它鼻孔里的轻轻一哼，随即见它环目四顾，那些被它的目光扫过的龙兽都惊惧地低下了头。

        过了不久，那龙兽领也许觉得威风够了，便仰头嘶鸣了几声，然后在其他龙兽的“恭送”之下飞向了原野的深处。

        马云暗地里松了口气，只是未等他来得及喘口气，便现围在他们四周的龙兽并没有随它们的领离去，反而一个个眼露凶光地朝着他们两人缓缓逼近。

        随着这些庞然大物的逐渐逼近，马云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压迫感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使他的神经不自觉地绷紧。

        直到那股压迫感大到难以承受的地步时，马云再也忍不住了，左手蓄满紫金神气朝着迎面而来的一个龙兽拍去。那龙兽自恃皮坚肉厚，根本不将马云这一掌放在眼里，竟然不闪不避地迎头撞去。

        也活该这头龙兽倒霉，马云的修为何等精湛，这一掌下去当即将龙兽那长达四丈的庞大躯体击得凌空倒飞了出去，一下子撞倒它身后紧跟而来的其他几头龙兽。这几头龙兽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被马云的紫金神气震碎了心魄，惨死当场。

        不过马云这一率先出手，非但没有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反而激起了周围龙兽的凶性。一时间，所有的龙兽都开始狂似地朝着马云奔涌而去，声势如千军万马，震人心魄，反倒将戚成龙晾在了一边。

        待马云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竟然惹来这么大的麻烦时，不由大呼后悔。不过此时已是火烧眉毛之际，根本容不得他多想，再不大开杀戒的话，便要被这些龙兽活生生地踩成肉饼了。情急之下，只听他一声长啸，身子陡然从龙兽堆里冲天而起，半空中，又是接连几掌拍出。他身下的龙兽大概也没想到马云竟有这等身手，闪避不及，当即便倒下一大片。

        而那边，戚成龙也终于出了手。只是，他并没有象马云一样大开杀戒，而是使用一种定身术，将四周的龙兽定了下来。

        只是，这群龙兽毕竟太多了，杀也杀不完，定也定不完，马云趁着打斗之际，偶尔向下瞥上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无穷无尽的兽群犹如潮水一样，虽然身下如山的尸体和被定身术定住的龙兽遍布于宽阔的原野之上，但仍旧有数不清的龙兽如潮水一般从原野的深处涌来，一时间尘风怒卷，轰鸣阵阵，遮天蔽日，那阵势不亚于千军万马齐齐杀将过来，令身在半空中的马云热血沸腾，被眼前宏大凄惨的场面所震撼。

        这些龙兽形态各异，五花八门，有天上飞的，有地上跑的，无不狂性大，悍不畏死。时间久了，即使是马云和戚成龙这样的绝世强者亦感到身心疲惫。

        拼杀了一阵，马云只感到从龙兽的獠牙巨嘴中不断散出来的气味腥臭无比，闻得久了竟然产生一种头昏脑涨的感觉，胃里的酸液阵阵上涌，好几次都要忍不住呕了出来。正好这时，周围传来了戚成龙的叫唤之声：“老弟，这群龙兽实在太多了，我们将它们引到那山谷之中再说。”

        此言正中马云的下怀，于是他边打边退，吸引着成千上万的龙兽开始朝山谷的方向飞去。而不远之处，戚成龙也引着大群的龙兽靠近山谷。

        过了不长时间，两人先后到达了山谷的入口，本以为那些龙兽也会跟着进来，正欲再作一番拼杀时，却惊讶地现身后的龙兽在山谷入口前的十丈远处便停了下来。它们在山谷口低鸣徘徊，狂性不减，显是心有不甘，不过这些龙兽无一踏足山谷之内，似是对这山谷极为忌惮，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惧色。

        马云觉得甚是不可思议，看着山谷口外如潮水一般的龙兽身影，愣愣地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些龙兽为何不敢进来？”

        戚成龙并没有马上作答，而是打量了山谷口一番，目中流露出淡淡的惊讶，片刻后，他说道：“这谷口外面不知被谁施了一个防御阵，那些龙兽想必曾在这个防御阵上吃过大亏，所以不敢靠近。”

        马云也马上察觉到了那个防御阵，想起那股神秘的气息，惊愕道：“难道这谷中当真有人？”

        戚成龙双目神光炯炯，淡淡地道：“但愿如此。”

        马云忍住心头的莫名激动，转身朝着山谷之中看去。只见入眼所见的是一片极为宽广的山谷，谷地如镜子般平坦，淡淡的金光从地表缓缓溢出，犹如铺上一层黄金。金光中芳草茵茵，绿草丛中野花争奇斗艳，清香扑鼻，引来无数的蜜蜂和蝴蝶。正中一条小路通向山谷的腹地，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远处竟有一间低矮的茅屋。

        戚成龙负手而立，远远地望着那间茅屋，深邃的眼中有莫名的光芒闪动，淡淡地道：“好一个世外桃源。”

        马云低头感应了一下，现那股此前一直都存在的神秘气息到了此地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似是从不曾有过。

        而此时，远处传来一声轻响，马云抬头望去，现竟是那茅屋的门打开了，一个魁梧大汉提着一个木桶大步走了出来，当门而立，与他和戚成龙两人遥相对望。

        远远看去，只见那个大汉穿着一身蓝色布衫，身材奇高，臂膀和腿脚也极长，只是看上去有些瘦削。

        马云心中一惊，只觉得虽然隔了数十丈之远，那人的目光却依旧犀利无比，破空而来，有若实质一般地射在脸上，心里不由生出一种玄妙而又亲切的感觉，隐隐觉得此人便是那股神秘气息的主人。而且，那目光虽然犀利，却很平和，不带明显的敌意。

        他心中一动，随即转头向戚成龙看了过去。见戚成龙也这般望着那个大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面容平静，只是那双深邃的睿目中不时闪过的几丝精芒，让人觉得他此时的心情却是绝不平静的。

        三人这么对望了一阵，便听得那大汉苍劲有力的声音遥遥破空而来：“两位贵客远道而来，何不到寒舍喝杯美酒？”

        也不知怎的，马云觉得大汉甚为亲切，此刻便连那声音也听得极其舒坦，当即也豪迈地笑道：“既然阁下如此盛情，那我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正想举步前行时，忽然想起旁边的戚成龙到现在仍旧一言不，不由有些奇怪，转头看了戚成龙一眼，低声道：“前辈，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总归要探个究竟的。”

        戚成龙将目光从远方缓缓收了回来，落在马云的脸上，微微一笑，道：“言之有理。”说完这四个字，也不等马云，径自朝着小路的前方大步走去。

        马云微微一怔，看着戚成龙雄伟如山的背影出了出神，随即也快步跟了上去。走了数丈后，他似要想到什么，转头向着谷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见那里黑影重重，凶光闪烁，低吼不绝，竟是那群强悍的龙兽直到此刻也未曾散去。

        马云看得摇了摇头，苦笑了一阵，便又转过头去，快步跟在了戚成龙的身后。

        走在小路当中，马云只觉得心旷神怡，浑身舒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山谷之中花草遍地，落茵缤纷，环境甚是幽雅的缘故，另一方面却也因为到了这山谷之中，便再也闻不到山谷外面那股从龙兽嘴里散出来的腥臭气味所致。

        前方的戚成龙龙行阔步，如行云流水，一身白袍随风飘动，干净得体，一尘不染，看在马云的眼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之感。行走之时，马云又向那茅屋的方向看了几眼，见刚才那个大汉已经不在茅屋的门口，只有那个木桶留在了门外。

        马云跟着戚成龙走到了小路的尽头，迎面是一个宽敞的土坪，中间摆着一张普通的木桌，旁边是几条木凳。桌上放着一个长长的木筒和一个精致的木碗，那木碗中还盛着半碗清澈的液体。马云是个嗜酒之人，远远地就闻到了浓烈的酒香，心知那木碗之中盛的多半就是大汉口中所言的美酒了。

        想想他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幻境之中龙兽猖獗，谁也不曾想到这里竟然还住着人，而且令人吃惊的还远不只这些，这谷中之人竟也象外面的普通百姓一样在这个幻境中过着平凡的生活，不但盖了一间草庐，还弄来了桌椅，甚至还有烈酒。

        正当他这般想着时，那茅屋门口人影一闪，却是那大汉再度出现了。马云定睛看去，却见那大汉手中多了两个木碗，上面的木纹犹新，想必是大汉趁着他们走路的那一段时间雕刻出来的。马云仔细地打量了那两个木碗一眼，不由甚是惊讶，那木碗之上竟然看不出丝毫雕凿过的痕迹，显得光滑圆润，除了材料不同，与世面上的那些瓷碗没什么两样。

        再看那大汉，也许是距离近了，给人一种更真实的感觉。马云远看之时便觉得此人十分魁梧，此时两人相距不过三丈，他这才现那大汉真不是一般的雄伟，站在那里竟如同一面墙，骨架极大，竟比戚成龙还要高出一个头。一头黑色长披散在脑后，几缕耳鬓的丝却已现斑白，额头也很宽，浓眉清目，阔鼻厚唇，面容虽说不上英俊，但却有种说不出的魅力。他的皮肤是那种健康的黝黑之色，端着木碗的大手背上青筋条条暴露，给人一种瘦削之感。

        那大汉径自走到土坪中间的木桌旁坐下，将两只木碗放在桌上，又拿起那个长长的木筒，拔开木塞，便朝碗中倒酒。酒满后，他才抬头看向马云和戚成龙，目中隐隐有苍凉之色，过了半晌，又低下头去，凝视着杯中之酒，悠悠地道：“一晃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了，只看这日升日落，草木枯荣，想必也有一段时日了。”说完，飒然一笑，也不再看两人一眼，径自断起了木碗，仰头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末了，又举袖拭去胡须上残留的酒水，抬起头来，看了两人一眼，露齿一笑，道：“两位光这么站着，就不怕这筒中之酒被我喝个精光？”

        马云越看越觉得此人非同一般，他本也是个豪迈之人，闻言便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在大汉的对面，端起木碗，大饮了一口，只觉得酒水入喉，便有一股火烧的感觉一直灼热到心里，便连血管中的血液也似乎沸腾了，忍不住讶道：“好烈的酒！”

        大汉饶有兴趣地看着马云喝完，笑道：“酒不烈又岂能称之为美酒。”说完，又瞥了一直微笑不语的戚成龙一眼，淡淡地道：“这位兄台似是不好此道？”

        戚成龙微微一笑，来到马云身旁坐下，目注大汉，淡淡地道：“美酒虽烈，却是醉人不醉心。”

        大汉闻言蓦然眼中精光一闪，却又飞快地隐去，随即淡然一笑，低下头去，望着桌上盛酒的长木筒怔怔出神。

        而马云却是惊异地看了戚成龙一眼，心中似有触动，却也没有说什么。

        戚成龙说了那话后便也不再多言，端起面前的木碗轻饮一口，随即闭上双目，似在回味着烈酒灼心的滋味。

        一时间，竟无人说话，一片寂静，只有土坪旁的野草丛中，不知名处，传来低低的虫鸣声，不知道在叫唤着什么。

        良久，大汉又重新抬起头来，却不是看向戚成龙，而是朝着马云不住地打量，眼中有莫名的光芒闪动，过了片刻，只听他忽然寒声问道：“小兄弟，我有几件事，要问你一下，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马云一怔，看了大汉一眼，见他此时脸色竟是颇为凝重，心中一惊，转头又向戚成龙看了过去，却见他的一双眼睛只是在盯在大汉脸上，似是不曾留意到大汉的话，不觉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道：“前辈有什么话，尽管问吧。”

        大汉点了点头，道：“你修炼的可是五大神诀？”

        马云闻言自是大吃了一惊，同时感觉到戚成龙此刻也向自己看了过来，一时竟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修炼五大神诀一事极为隐秘，向来都只有韩寒和萧夜月两人知晓，却不知这大汉为何一眼便看了出来。对于这五大神诀一事，他自己倒不是有心刻意隐瞒，只是当年韩寒口授神诀法门时，再三叮嘱他不可外泄此事，怕引来什么不测。要知道，五大神诀乃是仙、佛、冥、妖、魔五界的至高绝学，只是一度失传，所以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一旦有人知道五大神诀再度出世，难免会有心怀叵测之辈起垂涎之意，而对马云不利。

        马云思虑再三，倒也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于是便点头道：“不错。”

        大汉似是早知如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立刻又追问道：“五大神诀乃是当年灭神军团的五大领所创，几近失传，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马云叹了口气，便将如何获得神诀法门一事说了一遍。

        大汉黯然无语，良久之后，却是长叹了一声，声音中颇为苍凉，多了一股萧索之意。

        马云微微一怔，不知大汉为何突然变得心绪低沉起来，倒是他身边的戚成龙似有所悟地看着大汉，眼中有隐隐的光芒闪动。

        过了片刻，只见大汉站了起来，背着双手来回地踱步，眉头微皱，似是在斟酌着什么，不久后，他忽然止步，转头看着马云，淡淡地道：“你可知道五大神诀之一的灭神诀是何人所创？”

        马云一怔，与旁边的戚成龙对望一眼，然后点头道：“自然知道。灭神诀乃是由当年灭神军团的仙族领轩辕破所创。”

        大汉闻言后身子似是震了一下，浓眉下的一双清目时而精光暴闪，时而又黯淡无光，想是正心怀感触。

        此时，戚成龙也长身而起，却是面带微笑，看着大汉道：“如果晚辈所料不错，前辈应该便是轩辕破本人吧。”

        马云大吃一惊，尽管心里也有些怀疑大汉便是当年的仙族领轩辕破，但此刻由戚成龙说了出来，仍是心神震动。

        大汉转头看了戚成龙一眼，淡淡地道：“你如何知晓？”

        马云心头有莫名的激动，那大汉如此说，便等于承认他是轩辕破。对于轩辕破的事他虽然知晓不多，仅是从《神魔异志》的记载上得知了少许，但也知道轩辕破在灭神军团中的崇高地位。他不但是仙族的领，更是仙界的创界祖师，第一任仙帝，也是灭神时代末期，与独孤阎、赵寒水这些强者齐名的四大高手之一。世人皆以为轩辕破已死，却怎会知道这个集如此之多的传奇色彩于一身的传奇高手竟然安然无恙地活到了现在？

        正当他心绪万千时，戚成龙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此前，戚某这位兄弟曾经朝着迷雾中拍了一掌，他修炼的是五大神诀，掌气之中自然隐含着灭神决气，前辈在这山谷之中想是感应到了，而且觉得非常熟悉，于是也以神念招引。而我这位兄弟想必也有同样的感觉，所以才冒险进入了这幻境想要一探究竟。”

        大汉，也就是轩辕破盯着戚成龙看了好一阵，忽然长叹一声，道：“冥冥之中，想是天意如此吧。当年我与灭神军团的其他三位高手误入迷雾，以至于被困了十几万年，如今又是因为这迷雾，使得我见到了五大神诀的传人。人说世事无常，想来便是如此了。”

        马云闻言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何自己会对轩辕破感觉这么亲切，原来这其中竟是灭神诀在作怪。

        轩辕破感叹了一阵，又看向了马云，微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马云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晚辈马云。”

        轩辕破点了点头，又道：“你的五大神诀修炼得怎么样了？”

        马云又是一怔，抓了抓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现在才修炼到四诀合一。”

        轩辕破怔了一下，惊讶地看了马云一眼，随即连连颔道：“你能有如此成就已经很不错了，只要能将五诀合一，虽不敢说是天下无敌，却也足以傲视天下了。”

        马云微微一笑，反应甚是平静，他修炼这五大神诀压根就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天下无敌。

        戚成龙只是在旁微笑不语，他素来对马云颇为关注，眼见他一步一步地走向顶尖高手的行列，心中只有欣慰。

        轩辕破看着马云，眼中有赞许之色，淡淡地道：“当年灭神军团为了对抗光明神，分别从各族高手之中挑选出五人，参研各族的顶尖修行功法，结合各族高手的修行心得，这才呕心厉血地创出了五大神诀。后来，这五个身怀绝技的高手相约一天共商将五大神诀合一之事，只可惜其中会得咒神诀的佛族高手在半途被暗杀，使得我们多年的心血毁誉一旦……”说到这，他浓眉一轩，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又犀利起来，看着马云说道：“我差点忘了，当年咒神诀也随着那名佛族高手消失了，你又是如何得知咒神诀的修炼法门的？”

        马云怔了一下，随即从怀里掏出那本《神魔异志》，指着书道：“我是从此书上看到的。”

        轩辕破接过书略微翻了翻，脸色有些凝重，道：“此书从何而来？”

        马云看了看身旁的戚成龙，说起来这本书还是当年戚成龙赠送于他，却也不知戚成龙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戚成龙见两人的目光都向着他看来，便说道：“此物是戚某当年游历时无意间闯入一个古老的山洞中现的。当时那山洞中尚有一具枯骨，此书便是放在那枯骨之前。后来，戚某出洞前将那具枯骨埋了起来，让他入土为安。”

        轩辕破默默地凝视着手中的薄书，面有悲伤之色，似是知道此书出自于何人之手，不过他一直没开口，马云和戚成龙虽有心想知道，倒也不便多问。

        过了片刻，轩辕破又将《神魔异志》还给了马云，脸色也恢复了平静，重新回到木桌前，拿起木筒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半，旋又将另一半洒于桌前的地上，默默地看着酒水渗于地下，神色一片肃穆。

        马云和戚成龙只是静静地看着，知道他多半是在祭奠故人，一时也默然无语。

        只是，待轩辕破祭奠完后，马云才忍不住问道：“前辈久居深谷，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

        戚成龙也在同时露出了注意的神色，想必也是颇感兴趣。

        轩辕破指了指桌旁的木凳，示意两人坐下，然后仰天看了一眼，面露苦笑之色，缓缓地说道：“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现在想来，我也不知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马云和戚成龙对望一眼，均听出了轩辕破话中的萧索之意。两人都是聪明人，只听了这一句，便知轩辕破这些年过得甚是凄苦。想想也是，他独自一人久居这深谷之中，一过就是十几万年来，这其中的寂寞和孤苦岂是外人所能想象的。

        马云识趣地岔开了话题，道：“那外面的龙兽是怎么回事？”

        轩辕破眉头一皱，不答反问道：“你们可曾见过了那头金翼龙马？”

        “金翼龙马？”马云吃了一惊，面露疑惑之色，随即马上想到那金翼龙马很可能便是那头龙兽领，于是便点头道：“见过一面。”

        轩辕破瞥了马云一眼，脸上有淡淡的笑意，道：“这里是混沌时代，有龙兽出没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马云微微一怔，不免有些尴尬，倒是戚成龙在旁开口道：“那谷口处的防御阵可是出自于前辈之手？”

        轩辕破眼中精光一闪，随即点头道：“不错，确实是我布下的。”

        戚成龙微微一笑，道：“如果晚辈所料不错，前辈布下那防御阵主要是用来对付那头金翼龙马？”

        轩辕破看了戚成龙一眼，目中闪过一丝讶色，随即淡淡地道：“那头金翼龙马自打我误入幻境以来便已存在了。这些年来，我也记不清与那畜生交过多少次手了，但每一次即使拼尽全力也无法将其降伏。不过，那头畜生倒成了我在这幻境之中的唯一伴侣，每隔数日，我便会出谷与它打上一场，倒也痛快淋漓。”说话间，他脸上已挂着些须的微笑。

        马云张大了嘴巴，失声道：“那畜生竟有这么厉害？”说来也不怪他，即便是一向高深莫测的戚成龙此时也一脸的惊讶。轩辕破的实力自不用说，只是一头龙兽竟能与他这样的传奇高手不分胜负，倒是委实让人吃惊。

        轩辕破看了两人一眼，缓缓地道：“那畜生乃是龙兽一族的领，想必又曾被光明神调教过一番，体内暗含光明圣力，自是非同小可。”

        马云乍了乍舌，心想原来那畜生竟也学会了使用光明圣力，难怪能与轩辕破交手而不落下风。

        此时，戚成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当年灭神军团不是派出了四位高手前来打探天幻神殿的下落吗，那其他三位前辈呢？”

        轩辕破身子似是震了一下，脸色瞬间黯淡下来，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马云和戚成龙两人，良久才低声道：“你们想见见他们吗？”

        马云和戚成龙对望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异。

        难道其他三位高手还没死？

        轩辕破默默地站起身来，转身朝着通往茅屋后的一条小路上走去，走了一段，忽然回头对着两人说道：“跟我来吧，你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继续朝前走着，不一片刻身子便没入茅屋后的阴影之中。

        马云和戚成龙怔怔地看着轩辕破的身影掩没在茅屋之后，而轩辕破寂寥萧索的声音还依旧回荡在耳边。两人沉默了片刻，便也跟了上去。

        马云和戚成龙顺着小路绕过了茅屋，便来到一片荒废的空地上。轩辕破早已站在了空地的中央，背对着两人，默默地凝视在他身前的三座坟堆。坟堆上各立着一个木牌，上面分别刻着在灭神时代叱咤风云的三个名字：冥族满月，妖族领竹叶青和魔族领沙厉。

        看到这一切，马云心里已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在那三座坟堆里躺着的便是当年与轩辕破一同误入幻境的灭神军团的其他三族高手。

        马云凝目看去，见那坟堆显然已经存在很久了，表面的土壤结实紧凑，木牌上的字迹也变得有些模糊，只是坟上却显得十分干净，想是有人经常清理的缘故。看了一阵，他心里充满了疑惑，为什么当年的灭神军团四大高手到了如今只剩下轩辕破一个人，其他三族高手又怎么会死掉？

        带着满腹的疑问，马云抬头向着轩辕破看了过去，只见轩辕破依旧安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坟堆，始终没有回头看上他们一眼。有风阵起，吹起他的蓝色衣袍徐徐飘动。

        身旁传来了戚成龙的叹息声，马云转头看去，见戚成龙正一脸感触地看着轩辕破。他不由又向轩辕破看了一眼，这才现眼前这个高大魁梧的大汉的雄躯正微微的颤，双肩抖动，想是又忆起了往事，触景生情。

        过了半晌，轩辕破似乎稍稍平静了些，目光虽然依旧凝视着坟墓，但低沉的声音却从嘴里传了出来：“你们一定很想知道他们三人是怎么死的吧？”

        马云和戚成龙对望一眼，又转头看向那个高大的人影，默然无语。

        轩辕破沉默了片刻，再说话时，声音已然有了些须的颤抖：“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死在自己的绝学之下。”

        马云微微一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竹叶青、龙傲天等人无一不是一族的领，即便当年他们面对强如光明神者也毫无所惧，又怎么会自杀呢？

        戚成龙起初也呆了呆，但随即又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脸惋惜地低声道：“岁月苦度，想不到连三位前辈都未能幸免。”

        轩辕破转过身来，目光在马云和戚成龙的脸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戚成龙的身上，眼中有几分欣赏之色，淡淡地道：“你倒是猜到了几分，不过还不明白其中的真相。”

        戚成龙微微一笑，道：“请前辈指教。”

        轩辕破看了戚成龙一眼，随后仰头望着长空，看朵朵白云轻移飘动，缓缓地道：“当年的灭神运动持续多年，我们灭神军团的人与光明神一派进行过无数次的征战，期间固有所获，但到头来，其实每个人都伤痕累累。只不过，当年还有一份坚定的信念在支持着我们，使我们可以忘却身心上的伤痛，义无反顾地投入到灭神运动中。可是，当我们陷入这幻境后，刚开始还没什么，觉得凭我们四人之力终有一天能够脱离这幻境。但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就是几万年过去了，我们苦心寻求脱困之道，却次次无功而返，留下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意和绝望。终于有一天，我们的意志消沉了下去，往昔被执念压制的伤痛开始不断冒了出来，折磨着我们每一个人。自那以后，我们每天都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直到有一天……”

        说到这里，轩辕破停了下来，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马云和戚成龙都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痛苦。过了片刻，轩辕破的声音又继续传来：“直到有一天龙傲天疯了，我们其他三人都生出了一种不祥的感觉。几年后，这种不祥之感终于变成了现实，有一天我们现龙傲天倒在了山谷口，死在他所创的诛神诀下。可是，这仅仅还只是个开始，当花香和竹叶青看到龙傲天的尸体时，他们两人也跟着疯了，终日神经兮兮，四处吼叫。我知道他们在泄什么，可我那时也处在崩溃的边缘，根本无能为力。终于，在几年后，他们也步了龙傲天的后尘。”

        说到这里，轩辕破深吸了口气，也不知是对着坟墓，还是对着他自己，声音变得异样的飘忽：“可怜他们一世英名，到头来却落得个这样的结局，这难道也是天意吗？”

        马云和戚成龙听完后许久都未能说出一句话，轩辕破的声音虽然听来平静，但其中的辛酸又岂是外人所能体会其万一的？

        轩辕破转过头来，目光缓缓扫过马云和戚成龙，刚毅的面庞上虽没有露出过多的悲伤之色，但他那双清亮有神的眼睛此时却满是怅然。此时，却见他看了一阵，忽然摇了摇头，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同情之色，淡淡的声音从嘴里流出：“可惜了，你们两个来到这个地方恐怕再也出不去了。”

        马云微微一怔，随即和戚成龙交换了个眼神，看向轩辕破苦笑道：“晚辈当初进来时就早料到会出不去了。”

        轩辕破眼中突现精光，看着马云道：“你们为何会到这古浪山来？”

        马云看了戚成龙一眼，见后者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于是便道：“我们是来寻找天幻神殿的下落的。”

        轩辕破闻言沉默了好一阵，忽然感叹道：“前车之鉴啊，你们为何要重蹈覆辙？”

        马云苦笑道：“我当时出于好奇心，所以就……”

        话仍未说完，轩辕破就叹息着打断道：“罢了罢了，你们就跟着我这个老不死的一起待在这个鬼地方吧。”

        他边说边摇头，沿着小路向茅屋的前方走去。

        只是没等他走几步，身后便传来戚成龙的声音：“前辈。”

        轩辕破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戚成龙，却没有说话。

        马云也看着戚成龙，不明白他为何要唤住轩辕破。

        戚成龙目注轩辕破，沉默了一阵，忽然道：“前辈可知自从你陷入幻境之后，外面生了什么事？”

        轩辕破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戚成龙道：“前辈临出前可是曾绑来一女子，安置于深宫之中，并嘱托你的继承人不要将那女子的身份泄露出去？”

        轩辕破的身子似乎抖了一下，目光也霎时变得无比犀利，冷冷地道：“你如何知道？”

        戚成龙面不改色，依旧与他坦然对视，道：“前辈先不要问我如何知道，且先回答到底是否真有此事？”

        轩辕破沉默了下去，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戚成龙，良久，才涩声道：“不错，确有此事。”说完，他又怪笑了一阵，接着道：“看来你还知道不少事情。”

        戚成龙似乎并没有听出他话中的警告之意，追问道：“那女子可是光明神之女朱凤？”

        轩辕破盯着戚成龙的眼中精芒爆闪，只是他这次却回答地十分爽快：“不错，她不但是光明神的女儿，也是我轩辕破的外甥女。”

        “什么？”听到此话，旁边的马云禁不住失声惊叫出来。

        就连戚成龙也怔了半晌，似乎没想到朱凤还有这么一个身份。

        轩辕破看了两人一阵，忽然苦笑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那朱凤便是我胞妹轩辕雅姿与光明神所生之女，算起来，我还是她的亲舅舅。”他脸上有隐隐的痛苦之色，声音变得异常的苦涩。

        马云看着轩辕破喃喃的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轩辕破仰天看了一眼，淡淡地道：“说来话长，快要入夜了，我们还是进屋再说吧。”

        茅屋内，没有光，马云和戚成龙默默地看着对面的轩辕破，脸上犹有震惊之色。

        轩辕破连喝了好几口烈酒，才打开了话头：“事情还得从头说起。当年，我胞妹轩辕雅姿是仙族出了名的美人，天真活泼，为人善良，族里的长辈都十分疼爱她。也正因为我们对她的过分宠爱，她才得以无所顾忌地整天往外跑。那时，灭神军团已初具雏形，我们正与光明军团的爪牙斗得难解难分，我身为长兄，也没有时间来管她。有一天，我回到房里，突然现雅姿已经早早地待在了那里，似乎有话要对我说。我当时就有种不祥的预感，等我听完她的话后，我却松了口气……”

        轩辕破说到此处，长叹一声，沉默了下来，似乎在他脑海之中，又浮现出当年那段日子，过了半晌，他才缓缓接道：“她说她爱上了一个人，并将那人的样子形容了一遍。我当初并没有太在意，因为男女相爱本就是很正常的事，何况雅姿那时的年龄也不小了，再加上我当时甚为疲惫，于是只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让她离开了。那一夜，我辗转反侧，心神不宁，却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后来，灭神军团的羽翼日渐丰满，我回家的日子也就少了，也不知道雅姿干了些什么。直到有一天，我与独孤阎狭路相逢……”

        说到此处，他又停了下来，眼中抹过一丝骇人的精光，神情却越的黯淡。马云和戚成龙都感觉到了轩辕破眼中深刻的恨意，隐隐猜到轩辕破和独孤阎两人之间肯定有理不清的瓜葛。

        轩辕破的目光缓缓扫过两人，嘴唇紧闭，颧骨蠕动，似是在猜测两人的心思。沉默了片刻，他才徐徐说下去：“独孤阎乃是光明左使，我们灭神军团的人私下里管他叫铁面阎王。此人修为奇高，是我平生罕遇的劲敌。在当时，我和他都已经名声大震，深知对方的厉害，所以一见面并没有急着动手。令我奇怪的是，在对峙的过程中，素来沉默寡言的独孤阎却向我透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说到此处，轩辕破的身躯似是抖了一下，屋里的温度骤降了许多，然而他的声音却没有停下来，“他问我轩辕雅姿是不是我的妹妹，我虽然很诧异，但还是如实回答了。他听后连连冷笑，似乎颇为激动，象了疯似的大声说雅姿正和光明神在神殿内行…行苟且之事……”

        话到这里，轩辕破显得十分愤怒，不时地捏动着铁拳，出咯咯的声音，眼中的神光更是狂闪不停。

        马云心里叹了口气，他几乎可以想象当时的轩辕破有多么的愤怒，无论换作是谁只怕都会受不了。

        过了好一阵，轩辕破才竭力平静下来，眼中露出哀伤的神色，继续说道：“我当时既震惊又愤怒，不相信雅姿会干出这种事。然而独孤阎接下来说的话使我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我气得浑身抖，没等他说完便象头怒的狮子似的朝他冲了过去。当日一战，我们都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到头来却谁也没占到便宜，两败俱伤，独孤阎被我一剑刺进了左胸，而我也被他一刀砍中了右肩。负伤后，他并没有恋战，我也想急于查清真相，也没有追赶。现在想来，他的黑魂神气的确是霸道无比，直到现在我右肩处的伤口仍然隐隐作痛。不过，我想他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我的轩辕先天神气也不是吃素的，如果他还活着，他的左胸恐怕也不会有片刻安宁。”说到这里，他不自觉地用手轻轻摸了摸右肩伤口，眼前闪过独孤阎带着冰冷面具的身影，在心中冷冷哼了一声。

        马云和戚成龙均未想到在过去的历史中还生了这样的事，都摇了摇头，心里一阵怅然。此时，轩辕破的声音再度传来：“回到家中后，我急着寻找雅姿而不得，心中更加惶恐。直到有一天，雅姿突然回来了。她怀了身孕，我彻底的绝望了，气急败坏之下狠狠地扇了她一个耳光，追问谁是孩子的父亲。她起初不肯说，只是哭，直到后来她才说出是光明神作的孽，并求我不要将此事告诉族人。看着她那时的样子，我又是愤怒又是心疼，恨不得将光明神千刀万剐。当我问起她光明神殿的下落时，她却死都不说，还以死相威胁，我只得放弃了。后来，雅姿生下了一个女婴，也就是我的外甥女，我将她起名叫轩辕凤，雅姿却不同意，非要叫朱凤。她性子倔强，再加上她十月怀胎的辛苦，我也只得依了她。几年后，凤儿长大了，长得和她母亲一样可爱，可麻烦也随之而来。光明神想是知道了雅姿生下了他的女儿，几次派出高手想要将凤儿带走。我自是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日夜持剑守在凤儿的身边，终是没让光明神得逞。在这段提心吊胆的日子里，我的剑道也得到了突飞猛进的提升，只是突然有一天，雅姿提出要带着凤儿出去散散心，因为在这之前，我为防意外始终是寸步不离凤儿的左右，她们母女见面都要经过我的同意，对此我一直心怀愧疚，也

        就同意了。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这一心软竟然犯下了大错。雅姿带着凤儿私自逃走了，这一去就是十二年。我知道她是去了光明神殿，可是苦于不知道神殿的下落，于是便决定联合灭神军团的几个高手寻找神殿的下落。这一找也是十二年，结果却是空手而归。直到有一天，雅姿突然带着凤儿又回来了。凤儿已经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可雅姿却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眼看着熬不过几天了。我心疼极了，本来想要训斥她一顿也开不了口。我以为光明神虐待了雅姿，便再一次苦苦追问神殿的下落，雅姿她却仍不愿说，直到她临死前才说出了古浪二字。我处理了后事，又将凤儿托付给了族人。在这之前我始终都隐瞒着她的真实身份，而这一次我更不需要隐瞒什么了，因为我现凤儿的记忆已经被一个奇怪的法印封存住了，只要她一回想过去的事就会头疼万分，即便是我也无能为力。我嘱咐我的族人要善待凤儿后便约上灭神军团的其他三大高手去了古浪山，后来便因误入迷雾被困在了这里。”

        “事情便是这样的，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现在想起来就如同昨日生的一样。”轩辕破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的夜空，神情无比寂寥。

        马云听完后不由有些同情轩辕破的遭遇，很想安慰他几句，可是看着他那孤寂的高大身影，又不知说些什么，只得黯然地叹了口气，心想原来朱凤竟然经历过这么多离奇之事，只是她现在还没恢复记忆罢了。想到此，他不由又想到了萧夜月，心里一阵惘然。她也是一个命运悲苦的女子，在她身上肯定同样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朱凤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她还有亲人，还有希望，而夜月空有一副躯壳，失去的更是灵魂，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又还会有谁来惦记她呢。

        正伤感时，忽听轩辕破的话声突然在身边响了起来，“我的故事已经说完了，现在总该告诉我你们来此究竟意欲何为了吧。”

        马云与戚成龙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皱了皱眉，苦笑道：“戚某两人与前辈一样，也是来此打探光明神殿的下落。”

        轩辕破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马云沉默了片刻，正色道：“前辈或许还不知道，自从前辈等人被困入此地之后，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大样。”

        “哦？”轩辕破转过头来看着马云，眼里透出询问的意味。

        马云简要的将此后生的一些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光明神此番重临梵天是势在必得，我等来此也是无奈之举。”

        话未说完，轩辕破便霍地站起身来，负手在屋内来回徘徊了一阵，眼中神光绽放，惊疑道：“凤儿又被光明神的人带走了？”

        马云面有愧色，苦笑道：“都怪我们一时疏忽了，才让光明神的两大护法有机可乘。”

        轩辕破冷笑一声，喃喃地道：“看来光明神仍然对他这个女儿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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