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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在玉镯入手的瞬间,破风而来的飞镖,在距赵钧眉心一寸的时候,他连躲闪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抹幽蓝的光越来越近,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玉镯。

        赵钧脑海里闪过千百种念头,最后只剩下一种,他自始至终认为军人只有一种死法,为百姓战,为国身亡。

        而非死于阴谋算计,死于权术阴谋。

        可今晚,他只怕是,不会活着走出这大理寺了。

        只听叮的一声,飞镖被击落在地,一枚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长钉将飞镖击落,直直钉在了一侧的墙壁上。

        谁也不曾想到,无论是赵钧还是那些杀手瞬间警惕起来,下意识瞧向那露在外面的半根长钉,要怎样的力道,才能做到如此。

        而那人的武功有多高更是不言而喻,“来者是哪位英雄,何必跟缩头乌龟一般躲着,不敢见人。”

        “呵。”只听一声冷笑,数十枚长钉从一处飞来,从各个方向朝着那几个杀手飞去,即使提剑便挡,却依旧有人中招,不多会便软瘫在地,再抬眼时,只见一位身姿英挺的青年缓步从暗色里走出,他的背后负着一把长刀,看不清面容,白底黑缎的长靴踩在离他最近的一人手腕上,吱呀作响,被踩的那人却咬紧了唇,不敢出一声。

        “谁派你们来的?”

        声音很轻,也很平静,品不出那人半分情绪,甚至算不上冷淡,只是好像在跟相熟的人,无意间聊起了平常不过的事情,带着淡淡的尾音。

        “不说吗?”

        他似自言自语,黑衣人骇然的看向他,连一旁的赵钧也不知此人是敌是友,暗自攥紧了手里的刀柄,小心留意着。

        只见那人右手朝身后摸去,握着长刀,缓缓拔出,逆影之中,长刀挥过,径直劈下,刀法快而诡异,脚边的人无声无息便没了性命,甚至来不及闷哼一声,只能听见鲜血自喉管翻涌而出的声音。

        “你是谁?”

        男子不答,握刀上前,刀锋迎上刀锋,黑衣人心知来者不善,动了杀心招招致命,却不料对方以少敌多依旧稳占上风,也不与他们过多纠缠,每一招都是为了取他们性命,一招,两招。

        身边的人纷纷死于刀下,最后一个黑衣人已经生出了惊恐,看着面前怪物一样的男人,握刀的手都在抖,硬着头皮迎上,对上满是杀意的刀,虎口被震的发麻,持刀的人却没有一丝犹豫,刀风不敛,直刺而出。

        “将军可无事?”

        长刀唰的一声回鞘,男子微微抬眸看向赵钧,目光环视过赵钧周身,便又收回目光,“既无事,便请将军自个走。”

        男子缓缓蹲下身,伸手探过最后一个倒下的黑衣人的鼻息,最后一刀堪堪停在黑衣人脖颈间,刀风带出一丝血痕,却是没伤他性命,只是那人不经吓,早早便昏死过去,男子自腰间摸出一把短刀,割了那人的舌头,划了脚筋,废了左手,却留了只右手给他。

        “阁下要老夫走,却不曾告诉老夫,阁下是何人,又奉命于谁?”

        赵钧知晓他对自己无恶意,从这些举动来看,倒像是受谁所托暗地保护自己的,只是这大理寺守卫森严,却不想竟是一个两个都能来去自如。

        “你不走,迟早会死。”

        男子起身,短刀别回腰间,“根本等不到水落石出那一天,你就会死在大理寺,而我能救您一次,不一定能救下一次。”

        “走是不走?”

        赵钧看向他,企图在暗色里分辨出他面上的神情,却是一无所获,什么也瞧不见。

        “主子说,若将军不肯走,便要我告诉你,赵晏与我家主人是生死之交,以性命相托付。”

        闻言,赵钧深深瞧了眼那年轻人,不再多言,撂下长刀,负手率先走了出去。

        男子微微屈身,伸手拽着地上唯一半死不活的黑衣人,一步一步将人拖到了大理寺门口,大牢里今夜巡夜的人倒是有人一早便打点好了,喝了带迷药的酒,睡得极沉,男子领着赵钧轻车熟路便出了大牢。

        外面依旧落着雨,东边亮的发白,在微亮的天光下,赵钧方才瞧清男子那张清俊冷毅的面容,眉目周正,轮廓分明,想起他所说之言,不由道:“接下来如何,大理寺再守备松懈,一个活生生的人凭空不见了,到底还是要追究。”

        男子略略颔首,领着他上了街巷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大理寺监牢,“将军无须担忧,已有脱身之法。”

        只听一声长哨似夜莺长鸣,划破了寂静,不到一刻钟,只听一声巨响,轰的一声,大理寺牢狱的半边炸成一片废墟。

        赵钧惊诧的望那处的火光,“这是”

        “要想在京都城对将军动手,暗里刺杀注定玩不过将军身边暗卫,只能借着冠冕堂皇的借口支开您身边的暗卫,而将军只有入宫时身边无人,可即便皇帝坐不住要杀您,也要顾念名声,也得找个明面上的由头,一如现在妄图将私盐一案牵连在将军身上,可皇上不会杀您,并不代表旁人不会动杀心,以查案之名困将军于大理寺里,将军如笼中之兽,即便再强,若有人动了杀心,也是难逃一死。”火燃起来,外面响起吵闹的惊呼声,男子敲了敲马车内的小桌,马车即刻便动了起来,清脆的马蹄踩在青石街上。

        赵钧目光收回,对上男子的眼睛,只听他继续道:“大理寺乃天下刑狱之首,将军这样的身份与地位,不论被栽赃如何的罪名都会先收押大理寺,审后再办。”

        赵钧弯唇,不由暗叹一句后生可畏,“所以一早你们便埋下了硝石,备下了这假死脱身的局。”

        “不是一早,三日前接到书信,自那时备下的,原以为用不上,却不想,主子料事如神,竟分毫不差。”

        男子顿了顿,继续道:“如今将军遂他们所愿死在了大理寺的牢里,想必很快,背后做鬼的那些人便按捺不住,要露出来了。”

        赵钧垂眸,眸色却闪过一丝冷意。

        错综复杂的军政关系,背后未曾现身的只黑手,不知谋划了怎样的阴谋,涉及之广,竟是将江南、京都,赵家、皇帝都算在其中,虽不知那人在谋些什么,只觉图谋不小。

        赵家一脉将臣,带兵打仗天资卓绝,征战沙场更是不在话下,只是这玩弄权术却是平平,心气孤傲,不愿蝇营狗苟,此刻便如被吸人血的蚂蝗缠上,徒有利刃,却无处下手。

        “明安侯近日,当归了吧?”

        与自家姑娘生死相托,以命相付的,又能在京都城里手眼通天的,除了不要命孤身闯北戎的明安侯韩灼,便只有怡王韩煜,可韩煜重伤生死一线,除了韩灼,又能是谁。

        “线报来传,侯爷午时便至。”

        马车似入了一处院落,男子略略颔首,扬手撩开帘子,弯身下车,只听有一声柔腻的女声响起,唤道:“青佛。”

        赵钧循声望去,只见一女子身着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臂上挽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眉眼俱是风情,随着她说话,发髻间的珠钗微微晃动,再一看她身后的高楼。

        赵钧竟一时僵住了动作,花柳街,一夜千金的挽香阁。

        却听那女子道:“这位便是赵将军,果然气度不凡,英勇过人。”

        嘴里虽说着恭维的话,眼神却一直落在那男子身上,半分不曾移开。

        青佛看出赵钧的不自在,便道:“此地虽杂乱些,却处于繁华闹市,即便有人去查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此处,再来,即便查上门,趁着人多眼杂,也好脱身。”

        赵钧点头,他倒不是挑剔,只是不曾想到,夜夜销金窟,往来皆权贵的挽香阁,背后之人竟是韩灼。

        从孤闯北戎时送给自己的那封信,直言要借赵家在北戎暗桩一用,到京都城再相见,以军功求赵温宁婚约作废,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年轻气盛的明安侯心许佳人,却不料转头,他便放手北境军权,求了金麟卫十三做暗卫。

        金麟卫十三,赵晏,是他的幺女,也是他赵氏一族,希望所寄。

        快马越来越近京都,在烈阳之下疾驰,蝉秀一眼便认出马背上裙裾翻飞、英姿飒爽的女子便是自家姑娘,顿时眼眶便红了热泪蓄满,赵家接头的短笛响起,一声迭一声。

        马鸣长嘶,一行人勒马停下。

        蝉秀满面泪痕,疯了一般朝那女子奔去,她自幼时便长在赵家,跟在夫人身边,规矩了一生,体面了一生,从未有过一刻懈怠,虽不敢拿自己当赵家人,但当将军入狱时,她方才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究竟是依附什么而活,她的体面舒适,都是因为赵家的门楣。

        赵大夫人身边的贴身女侍,便是末流朝臣的主母也做得。

        可将军死了,尸骨无存。

        “姑娘。”

        赵晏眼眶一热,握上那双颤抖不已的手,蝉秀看着她硬生生扯出一抹难堪的笑,再开口,痛彻心扉,连嗓子都是哑的,“将军没了”

        消息传回赵家时,秦纨正是一夜未睡,熬了一夜再听闻此噩耗,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撑不下去,就此倒下时,秦纨却异常的沉着冷静,唤了一旁的管家来。

        “是谁害的老爷?”

        “如今还不知,只听说现场还活着一个杀手,却是伤重昏迷,被人割了舌头,即便醒来想必也说不了什么。”

        “此人在何处?”

        “还在大理寺。”

        “私盐案有定论了?”

        管家叹息一声,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良久方才开口,“人证物证俱在,如今老爷身死,只怕,私盐案闹的不小,此案只怕会”

        话没说完,秦纨却是已经明了他要说什么,私盐案闹得如此之大,牵连甚广,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待,既查不出真凶,索性如今赵钧已死,这遗臭万古的骂名何不就让他一人担了,皇上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因为不会有人比他更想让赵家就此消失。

        管家愤愤骂道:“严首山那杀千刀的玩意,忘恩负义。”

        秦纨听着他的话,目光却慢慢移向正厅之中那把暗藏锋芒的宝剑之上,先帝亲赐,上斩昏君,下诛奸臣,这些年,终究是赵家太过仁慈了,才让这些京都城里的人以为,北境好战善伐的将军到了京都便是拔了牙的老虎。

        赵钧死了,赵家还有她秦纨。

        秦纨闭了闭眼,冷声道:“吩咐下去,他死了,我还活着,挂白绫,设灵堂,让府上的人都给我打起精神,谁要敢出岔子让我赵家难堪,别怪我不顾主仆情分。”

        阴阳谷的那把火烧了三天三夜,在韩煜心里燃了许多年,因为愧疚,因为卑劣感,他远比那场大火里生生烧死的人更折磨,更难过。

        一生忠良将,死后负骂名。

        他曾真心实意的敬佩那个铁血守江山的将军,然而在父皇作恶时,在赵钧不得不死时,他还是怯懦了,他告诉自己为了晏晏,为了江山,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能做,所以他开始一次一次妥协,渐渐的他得到的越来越多,放不下的越来越多,他不敢像今生在北境一样抗旨不从,不敢像今生一样跪上永明殿,所以正元帝拿还在战场上的赵晏威胁他时,他退让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娶了北戎的和亲公主,然后眼睁睁目送赵长欢被送往北戎。

        他再也等不及,动手毒杀父,坐上人人想要的位子,可他依旧什么也做不了。

        说不出赵钧死去的真相,也救不回在北戎受尽折磨的赵长欢,也救不了沉疴入骨的朝堂,救不了水深火热的百姓。

        赵钧已死,袁纥桢善杀伐,北境的将领因赵长欢之故纷纷卸甲,屡战屡败时,他每一夜都会梦见那场大火,梦见朗笑着端坐于马背之上的赵钧。

        前世已是前世,今生尚未过完。

        他自梦魇中醒来,攥紧了衣袖,朱砂痣因苍白而越发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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